刘小勇熟练地按下快捷键,“思田,”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少有的洒脱轻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商量!”
电话那头的周思田,听声知意,赶忙应声道:“好的,马上过来”。便火速驱车奔向权力的中心。
推开那扇最熟悉的门,一股浓郁的古巴雪茄气息扑面而来。
刘小勇半躺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中,指尖夹着的雪茄烟雾袅袅,将他志得意满的神情笼罩得若隐若现。
周思田意识到他心情的喜悦,脸上便堆起十二分的谄笑:“老板,有要事指示?”
“老板”二字显然搔到了刘小勇的痒处,他惬意地吐出一个烟圈,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思田啊,稳了!李大云那位置,板上钉钉是你的了。”
周思田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惊喜几乎冲破喉咙:“啊?!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了几分。
刘小勇笃定地点头,嘴角挂着稳操胜券的微笑:“宋书记亲自谈的话,他倒是‘识时务’。我正在准备方案,周五常委会上就正式推你上去。”
周思田掐指一算:“今天才周一……老板,李大云……他就这么认了?会不会去省里……”
“哼!”刘小勇一声嗤笑,打断了周思田的担忧,眼神里满是轻蔑,“他翻不了身,省里?我还不知道?他能有什么靠山!”
接着他话锋一转,带上几分警告,“不过,你眼睛放亮点,耳朵竖高点,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周思田压下心头的狂喜,身体躬得更低:“老板,您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刘小勇深吸一口雪茄,烟雾缭绕中,透着深邃的眼眸:“两件事。第一,立刻把关键部门单位的一把手给我攥在手心里,滴水不漏,力争推荐票得满票!第二,拿出你的施政方略,把你上任后要烧的几把火,清清楚楚列出来。周四之前,我要看到你的方案!有了这两点,宋书记面前,常委会上,我才好替你说话!”
“明白!老板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失望!”周思田胸膛一挺,语气斩钉截铁。
“嗯,”刘小勇满意地颔首,“好好干。李大云那边,给我盯死了!虽说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起来,但也别让他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忽然想起什么,目光陡然一沉,压低了声音:“叶晓晓和英子那边……没出岔子吧?嘴都捂严实了?”
周思田立刻打包票:“绝对严实!办案的四个,三个是我手里解决级别的,分管案件的室主任更是您的心腹。我都打过招呼了,他们都会把关,保证不让扯到领导身上!”
刘小勇神色稍霁,但仍不放心地敲打:“这我知道。但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前功尽弃。”
“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一定把方方面面都钉死!”周思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李大云即将被免职的消息,如同平地起惊雷,瞬间在云水区炸开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议论纷纷,惊愕与惋惜交织。
消息传到文山村,像是点燃了积蓄已久的怒火。党员组长们群情激愤!
当夜,村委会小会议室灯火通明,气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李红星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乡亲们!李大云书记为我们扫黑除恶,得罪了人?现在要赶他走?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毛国庆的怒吼接踵而至,他双眼赤红,“李书记心里装的是我们老百姓!这样的好书记走了,我们村的天都得塌半边!……”
徐怀德猛地站起身,花白胡须都在颤抖:“不能让好人流血又流泪!我们得站出来,让上面听听,李大云是云水区的顶梁柱,是我们平头百姓的主心骨!”
“对!联名!”
“去市里!去省里!”
“找宋书记!找张天虎”……
群情激愤的喊声几乎掀翻屋顶。
决议迅速形成:一份凝聚全村人心的万言请愿书连夜起草;
李红星、毛国庆、徐怀德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党员,作为先锋,翌日便直扑市委请命!
这股汹涌的民意,也在云水区高层激起了强烈反弹。
以区人大主任廖明为首的一批干部,对李大云的实干担当赞誉有加,视其为云水发展的中流砥柱。
面对不公的免职动议,他们也迅速行动通过不同途径,向省市领导打电话疾呼:力保李大云!
当李红星、毛国庆、徐怀德三位老人,怀揣着沉甸甸、签满名字的万言书,带着全村人的重托,毅然踏入市委大门,坚决要求面见宋书记时,信访值班室不敢怠慢,火速上报。
宋书记闻报,眉头紧锁。
他当即指示:“请刘小勇部长亲自接待,务必耐心听取意见,做好疏导工作!”
刘小勇接到命令,匆匆赶往信访室。
他接过那份厚实的万言书,草草翻了两页,便不耐烦地掼在桌上,目光犀利地扫过三位老人,声音冰冷而严厉:“谁告诉你们李大云要免职的?是不是李大云自己指使你们来的?!”
这劈头盖脸的质问,让三位老党员猝不及防,面面相觑——堂堂组织部长,竟是这般态度?
徐怀德老人挺直了腰板,浑浊的双眼骤然迸射出愤怒的火焰,毫不退缩地迎上刘小勇逼视的目光:“谁告诉的,不重要!李书记不知道我们来了!但这事全区都传遍了!刘部长,”他声音不高,却一字千钧,“您要是说这是谣言,我们三个老家伙现在就给您赔不是,立马打道回府,感谢您对云水的‘关心’!”他刻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那双阅尽沧桑、饱含正气与质问的眼睛,竟让刘小勇一时语塞,气势顿挫。
徐怀德步步紧逼:“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党员,拿党性担保,万言书里句句属实,是对党负责!只要您刘部长亲口说一句‘这是假消息’,我们立刻就走,绝不再添麻烦!”
刘小勇被这绵里藏针的反将一军噎得脸色发红,知道碰上了硬茬,不得不强压怒火,口气生硬地转圜:“咳…宋书记对你们的意见很重视嘛,特别指示我来听取。有什么想法,心平气和地说,我会…一定会如实转达。”
“心平气和?!”一直沉默的毛国庆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了起来,老泪纵横,“刘部长!过去文山村是啥样?恶霸横行,乌烟瘴气!是李大云书记来了,豁出命去,才把这股歪风邪气压下去!现在刚见点阳光,你们就要把他调走?这到底是为什么?!给我们老百姓一个说法!”老人悲愤的质问在房间里回荡。
刘小勇如坐针毡,哪还有心思“听取意见”,只想尽快脱身。他敷衍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几位老同志的意见我知道了,一定转达!组织上会慎重考虑的,请相信组织!”
说罢,几乎是狼狈地站起身,“我还有个重要会议,先失陪了!”逃也似的离开了这让他难堪的舌战之场。
刚走出门,他立刻阴沉着脸对跟上来的信访值班室主任低声呵斥:“马上打电话给李大云!让他立刻滚过来接访!谁家的孩子谁抱走。”
他边走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好你个李大云!当面装孙子,背后搞鬼,真他妈的两面三刀!”
与此同时,周思田的“上位大计”正紧锣密鼓地推进。
他同部门一把手逐一谈心,那份精心谋划,诸多“亮点工程”的工作计划也已出炉。静待周五常委会一锤定音。
然而,文山村村民集体请愿之事,像一股强劲的逆风,瞬间吹乱了他心中的算盘,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悄然滋生。
刘小勇的紧急召见印证了他的担忧。办公室内,刘小勇面沉似水,指间的雪茄烦躁地明灭:“思田!没想到!李大云在文山村根基这么深,几个老上访户都成了他的铁粉!这股风必须压下去!立刻!马上!”
周思田额头渗出细汗,强作镇定:“老板,是有点棘手…我想转移下视线?”
刘小勇烦躁地踱步:“来不及了,唯有施压北街办事处和派出所,要他们人盯人,盯住!”
他猛地停步,眼光如炬,“周五之前,绝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周思田连声应诺,退出办公室时,后背已是一片冰凉。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成长起来的他,深知人事问题,如果不拿到红头文件,一切皆存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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