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藏书阁总裹着层旧纸的香气。深秋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落在积了薄尘的书架上，把泛黄的书页染成暖金色。楚晴身着淡粉宫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正踮着脚整理顶层的旧书 —— 自云曦接手朝政后，东宫事务渐多，她便主动揽下了国子监旧籍整理的差事，一来能帮着分类归档，二来也能避开东宫那些若有似无的议论。
“公主，您慢点，这书架高，小心摔着。” 鸢尾站在下方，手里捧着刚整理好的《云州通志》，仰头看着楚晴，语气里满是担忧。
楚晴笑着应了声，指尖刚触到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书页就带着灰尘簌簌落下。她连忙接住，封皮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只隐约能看清 “论语注” 三个字。翻开第一页，一行熟悉的字迹撞进眼里 —— 是云曦的笔锋，带着少年时的青涩，却已透着几分沉稳，落款是 “云曦十五岁录”。
她的心跳猛地慢了半拍，指尖轻轻拂过字迹，像触摸着一段遥远的时光。书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玉兰花瓣，想来是当年云曦读书时随手夹进去的。她往后翻，目光落在一处批注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 为政者若忘本，何谈江山永固？” 墨迹虽淡，却字字有力，与她心中的治国理念不谋而合。
楚晴的眼眶微微发热 —— 原来在她未曾相识的年月里，云曦就已是这样心怀百姓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抱在怀里，像捧着件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放得轻，生怕惊扰了这份藏在旧籍里的心意。
“公主，这本也要整理吗？” 鸢尾凑过来，见楚晴抱着书的模样，忍不住好奇。
“嗯。” 楚晴点点头，声音轻得像风，“这本我单独收着，日后再归档。” 她把书放进随身的锦袋里，锦袋是云影当年送她的，绣着细碎的紫薇花，此刻正好用来装这本注本，像是给这份心事找了个妥帖的归处。
整理完旧籍回到东宫时，天色已近黄昏。刚走到廊下，就听见云欢的哭声从殿内传来，带着浓浓的委屈，像小猫似的揪着人心。楚晴快步走进殿，见云欢坐在榻上，怀里抱着个旧布偶，眼泪把布偶的衣角都浸湿了。
“欢儿，怎么了？” 楚晴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柔得发颤。
云欢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哽咽着说：“晴姐姐，我想姐姐了…… 姐姐去罗文这么久，连封信都没寄回来，是不是不要欢儿了？” 她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把脸埋在楚晴怀里，“我梦到姐姐被坏人欺负，可我救不了她……”
楚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抱着云欢，轻声安慰：“欢儿乖，你姐姐不会不要你的，她在罗文有重要的事，等忙完了就会回来。姐姐要是知道欢儿哭，肯定会心疼的。”
她哄了许久，云欢才渐渐止住哭声，却还是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楚晴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欢儿，我们一起给你姐姐做个新布偶好不好？等你姐姐回来，看到布偶，就知道欢儿一直在想她了。”
云欢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点头：“好！我要给姐姐做个穿月白裙子的布偶，像影姐姐穿的那样！”
楚晴让鸢尾取来针线和布料，坐在榻前，手把手教云欢缝制。云欢的小手还不稳，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格外认真，偶尔扎到手，也只是吸吸鼻子，继续缝。楚晴看着她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暖意，指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把布偶的裙摆缝得格外细致，连袖口都绣了朵小小的紫薇花 —— 那是云影最喜欢的花。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云欢靠在楚晴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缝完的布偶。楚晴轻轻把她放在榻上，盖好锦被，然后坐在案前，继续缝制布偶。烛火摇曳，映着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影，指尖的银针穿梭在布料间，把对云影的牵挂、对云欢的心疼，都缝进了这小小的布偶里。
第二日清晨，云岚来看云欢时，正好撞见楚晴在给布偶绣最后一朵紫薇花。布偶穿着月白襦裙，裙摆绣着淡紫的花，眉眼画得温柔，像极了云影。
“晴丫头，这是给欢儿做的？” 云岚走过去，目光落在布偶上，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 自萧月儿走后，宫里很久没有这样温馨的场景了。
楚晴连忙起身行礼，脸颊微微泛红：“回陛下，是欢儿想姐姐，臣女便陪她一起做的，希望能让她安心些。”
云岚点点头，拿起布偶，手指轻轻摩挲着裙摆的绣花，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你心思细，也懂人心，有你在东宫，朕放心。” 他顿了顿，看向楚晴，“昨日周丞相还跟朕说，你整理的国子监旧籍条理清晰，连几十年前的残卷都补全了，是个能做事的孩子。”
楚晴的心跳微微加快，下意识地看向殿外 —— 云曦应该快处理完政务回来了，不知他会不会也夸自己一句。可等云曦走进殿时，目光先落在云欢身上，见她睡得安稳，便松了口气，然后对云岚躬身行礼：“父皇，您来了。”
“嗯，” 云岚把布偶递给云曦，“晴丫头陪欢儿做的，你看看，像不像云影？”
云曦接过布偶，笑着点点头：“像，晴儿手巧。” 他转向楚晴，语气温和，却只是随口一问，“欢儿昨晚没再哭吧？今日可有按时吃饭？”
楚晴的心轻轻沉了下去，她摇摇头，声音轻得像落进水里：“欢儿昨晚睡得很安稳，今早也吃了小半碗粥。” 她看着云曦转身去跟云岚讨论政务的背影，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 —— 他没提她整理旧籍的事，没提她熬夜缝布偶的事，甚至没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太子妃该尽的本分。
云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没多说什么。等云曦和他离开后，楚晴走到案前，拿起那个锦袋，轻轻取出里面的《论语》注本。阳光落在书页上，照亮了云曦的批注，也照亮了她眼底的失落。她把书重新放回锦袋，贴身藏好，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飘落的梧桐叶，轻声呢喃：“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做这些就够了。”
秋风卷起落叶，落在她的裙摆上，像给这份无声的暗恋，添了片沉默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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