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
柳晴晚躺在床榻上,她给大伯父的不过是最普通的护身符,大伯只需随便找个略通术法的道士,便能一眼认出来。
等他求证回来,定会对父亲和祖母下手。
她只需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她娘林氏嫁入柳府,柳祖母没少为难她,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平日言语磋磨,百般刁难。后林氏产女,更是被老夫人斥为“生下个赔钱货”,未能为柳府延续香火,罪同失德。
当时生柳晴晚的时候,府外恰逢一位高人经过,说府里降下了不详之人,会招来杀生之祸。
柳祖母趁人不在险些将她掐死在襁褓之中,六岁时预言天象救驾有关保住了柳府的爵位,反令柳老夫人更深信她便是那灾星降世,下令要处死她。
母亲力保才留下她一条命送往乡下的路上,甚至还派了人手加害一个六岁孩童。
他父亲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默许柳老夫人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柳晴晚拿起床边的玉蓉膏,这是民间千金难求的珍品。
今日那位御医在无人处悄悄塞给她时,嘱咐道,
“姑娘,你这手臂受了伤得好好涂药才是,小女娘家的莫要留疤了。”
她与这位御医素昧平生,今日仅是初见。这般突如其来的善意,倒让她心下微异。她并未推辞,只低声谢过,将药膏收下。
李府
“父亲!那柳晴晚不过是个灾星,怎及得上娇儿半分温婉!娇儿腹中已怀了我的骨肉,我岂能做那等负心薄幸之人?”
他见父亲面色阴沉,又压低声音补充:“大不了我将二人都娶进门。柳晴晚与我的婚约尚在,她如今名声已毁,若再被退婚,这京城还有谁敢要她?”
“糊涂!”李家主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哐当作响,“你当真以为我在意的是那柳娇是死是活?莫说是她,便是再来十个八个娇儿,也不过是个玩意儿,抬进府里赏口饭吃便是!”
他真正在意的,柳晴晚那丫头竟然动了退婚的念头。
若是她跑到边疆往林老将军身上一哭一闹,再将那些事情捅出去,以林老将军护犊子的性子,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受委屈,届时莫说攀附兵权,我李家满门前程都要被毁了。
想到这里,李家主心头更添烦躁。
幸而他早有防备,自打收到林氏暴毙的消息起,他便立刻派出心腹死士,暗中把守通往边关的各处要道驿站,严密拦截所有从柳府寄出的书信,尤其是柳晴晚名下的。
此事他与柳常元早已心照不宣,在林氏死讯上达成默契,先将柳晴晚娶过门,待到木已成舟,再适时将消息透给林家。
届时婚事已定,林家即便震怒,也终究是外祖,难以过多干涉李家内宅之事。
至于柳晚晴那位嫁入宁亲王府的姨娘......哼,不过是个失了势的瞎子。
当年风光出嫁,结果途中遇了“劫匪”,弄瞎了一双眼睛,宁亲王为她寻遍名医却一无所获,一个废人若不是仗着宁亲王的宠爱,早就该死了。
李家主冷哼一声,晴晚这丫头定是瞧见玄儿与她妹妹的事,使小性子、吃飞醋罢了。
等她闹够了,自然就知道离了我李家,她什么都不是,这婚岂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晴晚这丫头如此抗拒婚事,莫非是当初养在儋州那等偏僻之地时,不知何时便与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有了私情。”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便整日情情爱爱,成何体统?
李玄脸色阴沉,方才那点因柳晚晴拒婚而生的挫败感,瞬间被更强烈的占有欲和羞辱感所取代。
她心中有人了?
她竟敢心中有人?!
呵……好,好得很!
翌日清晨
柳晴晚搬进了母亲名下一处旧宅,稍作洒扫,她从乱葬岗雇了几个气息凶悍的护院。
她的天眼被师父所封,暂不得见阴阳,但听得见他们的声音。
“这丫头凶是凶了点,阳气足,咱们待着也暖和。”
“醒醒,咱们早就不是人了,要那么暖和作甚?”
“老子就喜欢!就爱蹭点阳气,咋滴吧你!做鬼还不能有个喜好了?”
都是碎嘴子......
“小姐。”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
柳晴晚回头,竟是玄鸦与惊云。
玄鸦一身粗布衣裳,面容平静,五年前,柳晴晚于深山采药时,在山崖之下救回了浑身是血的她,玄鸦伤愈后,只道无处可去,愿以五年劳役偿还救命之恩。
玄鸦一生命薄如纸,京城这等权欲倾轧、煞气弥漫之地,只会催得她的性命。
柳晴晚临行前,特意为玄鸦安排了远离尘嚣的清净住处,留下了足够银钱,嘱她好好生活。
怎料,她竟还是寻来了。
“小姐,您就当收了张狗皮膏药成精,甩不掉的。”
柳晴晚:“......”
谁教她这么形容的。
柳晴晚正计划将退婚一事提上日程,他们的到来正是时候。退婚之事已提上日程,可李玄如同跗骨之蛆,绝不会轻易放手。
那纸婚帖还锁在柳家老宅,她若只身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少不了被百般刁难,甚至被直接扣下。
思绪及此,她心中已有计较。
“玄鸦,你来得正好。我要你潜回柳府,不必做别的,只需每日设法,收集我父亲书房废弃的稿纸文书。”
那些柳常元以为揉碎了、烧尽了的东西,往往才藏着不欲人知的真话。
“惊云,你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随即,她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裹递给柳晴晚。
“小姐,这是您留在儋州小筑的银钱。”
这是柳晴晚带着她俩在儋州做的一些生意,师父出门云游,几年都不见踪影,平常的花销都得她们自己想办法。
“我们寻思着,您在此地立足,比我们更需要它。”
柳晴晚接过包裹,入手一沉,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的三百两白银。
这笔钱,无异于雪中送炭。
柳晴晚正与玄鸦清点银两,旧宅那扇不甚牢固的木门便被人从外不客气地推开。
“胡闹!”他开口便是训斥,“放着家里的高床软枕不睡,跑来这破落地方,成何体统?收拾东西,立刻跟我回去!”
柳晴晚缓缓站起身,并未看他,而是细致地将桌上的银两一一收好,动作慢条斯理。
“父亲言重了。女儿在此处,很好。”
“很好?”柳常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独自住在外面,惹人闲话,败坏的是我柳家的门风!你让为父的脸往哪儿搁?让你祖母如何自处?”
柳晴晚静静地听着,她并未直接反驳,反而从袖中不疾不徐地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那是她平日用来封穴制药的器物。
“父亲,您可知,民间有句老话。说谎的人,要吞一万根银针。”
“您方才字字句句,忧心门风,关切祖母。这其中,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怕女儿脱离掌控,碍了您的前程,或是怕女儿将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捅到天上去?”
“本官一个尚书,用得着说谎吗?真是荒谬!”
柳晴晚微微偏头,“女儿只是想提醒您,话说出口前,不妨掂量掂量。这一万根针的业障,不知您这身子骨,可还吞得下?”
柳常元被她这番举动和诛心之言震得脸色铁青,喉头滚动,竟一时语塞。那根小小的银针,仿佛真刺得他极不舒服。
他避开那根银针,“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故弄玄虚!为父今日来,是通知你,不是与你商量!你与李玄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任性!”
“这李家,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则,便是忤逆不孝!这天下,还没有女儿家能自己做主婚嫁的道理!”
她指尖依旧把玩着那根银针。
“父亲,您是不是忘了?李公子如今,正该在去往妙音寺的路上,一步一叩首,为我母亲赎罪呢。”
她抬眸,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割开了柳常元强撑的镇定。
“您说,一个在热孝期内与妻妹苟合、致使对方珠胎暗结,又被摄政王亲自下令罚去叩拜赎罪的男人。他,还有何脸面,有何资格,来娶我这个原配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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