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翊白下了朝后，便派人给朱迅去了信，说是约在德鲜居包间一叙。
朱迅一头雾水，不知墨翊白找他是什么事。他从未与墨翊白走得太近过，作为朝中中立派，不与太子和翊王走的太近便是在自保。莫非翊王私下找他是来拉拢？
他下了朝应邀去了得鲜居，朱迅下了马车，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氅，抬头望了眼“德鲜居”三个鎏金大字。他心中仍是一团迷雾，不知翊王墨翊白为何突然邀他至此一叙。如今翊王私下相约，令他倍感忐忑。
“朱大人，王爷已在楼上雅间等候，请随我来。”翊王身边的亲信阿九躬身相迎。
朱迅点点头，跟随阿九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僻静的包间。
室内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墨翊白身着深蓝色常服，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面容清俊，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朱大人来了，请坐。”墨翊白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王爷相邀，不知有何指教？”朱迅谨慎地坐下，开门见山问道。
墨翊白不急着回答，亲自为朱迅斟了一杯热茶：“这是上等的云雾茶，先暖暖身子。”
朱迅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面前，静静等待翊王开口。
墨翊白也不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朱大人可知，昨日朝会之后，太子召见了刑部任尚书和户部梁侍郎？”
朱迅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臣不知。”
“太子近来动作频频，已有意调整六部人事。”墨翊白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朱大人掌管吏部多年，应知这朝堂之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中立可言。”
朱迅沉默片刻，缓缓道：“王爷此言何意？”
“太子党羽近日在查各部官员的考绩记录，特别是...吏部这几年的任免文书。”墨翊白抬眼看向朱迅，“朱大人以为，他们是何用意？”
朱迅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他自然明白这话中深意——太子党这是在寻找把柄，为日后人事调整做准备。若真有心找茬，哪能没有一点疏漏？
“王爷为何告知下官这些？”朱迅谨慎地问道。
墨翊白放下茶杯，神色凝重：“因为本王不愿看到朝中忠良之臣遭人构陷。朱大人为官清正，本王一向敬重。但如今朝局动荡，太子与三皇子之争日趋激烈，中立之立场，恐怕难以维持。”
朱迅沉吟不语。他何尝不知朝中局势，太子与三皇子明争暗斗，翊王虽不参与储位之争，但因手握重兵，又深得皇上信任，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不用说，翊王刚娶了定北侯颜卓的庶女颜翎玥，与颜家联姻，势力更盛。
定北侯颜卓是太子党中坚，其嫡长女又是皇上宠妃颜贵妃，嫡五女更是三皇子未过门的正妃。颜家地位特殊，两边下注，无论将来如何，都能保颜家荣华不衰。
“朱大人，”墨翊白忽然转变话题，“听闻定远将军颜若城前日去了贵府提亲？”
朱迅一愣，没想到翊王连这等私事都已知晓，只得如实相告：“确有此事。”
“颜若城虽是庶出，但年纪轻轻已官至定远将军，前途不可限量。他求娶令嫒雨薇，朱大人做何打算？”墨翊白问道。
朱迅叹了口气：“小女顽劣，不堪为将门之妇。”
墨翊白轻轻摇头：“朱大人何必搪塞本王？你拒绝这门亲事，是因为颜家是太子党，你怕卷入党派之争。”
朱迅被说中心事，面色微变，却也不否认。
墨翊白继续道：“但朱大人可曾想过，颜若城既愿入赘朱府，便是脱离了颜家。一个不再属于颜家的女婿，对朱大人的中立立场，又有何影响呢？”
朱迅怔住了，他没想到翊王会支持这门亲事。
“王爷，这...”
“朱大人，”墨翊白神色严肃，“本王今日邀你前来，不仅是为了朝局，也是为了令嫒的安危。”
“小女的安危？”朱迅不解。
墨翊白站起身，踱步至窗前：“太子近日动作，不仅针对朝中大臣，也开始拉拢武将。颜若城年纪轻轻已屡立战功，在军中威望日增，太子岂会放任他入赘朱家，脱离掌控？”
朱迅恍然大悟：“王爷是说，太子会阻挠这门亲事？”
“不止如此。”墨翊白转身，目光如炬，“太子若觉颜若城有异心，必会除之而后快。届时，与颜若城有关之人，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朱迅心头一紧。他虽拒绝了颜若城的提亲，但朝中明眼人都知道颜若城心仪他女儿已久。若太子真要对付颜若城，难保不会牵连朱家。
墨翊白走回座位，压低声音：“更不用说，令嫒雨薇与本王王妃交好，单凭这一点，太子党早已将朱大人视作翊王一派了。”
朱迅手中茶杯险些脱手。他一直以为自己保持中立，却不曾想，在外人眼中，因女儿与翊王妃的友谊，他早已被打上了翊王的标记。
“王爷今日相告这些，究竟是何用意？”朱迅沉声问道。
墨翊白直视朱迅双眼：“接受颜若城的提亲，让他入赘朱家。如此，他可脱离颜家，保全自身；朱大人也得一佳婿，保护令嫒周全；而朝中之人都将明白，朱家与颜家并无瓜葛，颜若城已是朱家之人。”
朱迅陷入沉思。翊王的话不无道理。颜若城年轻有为，确是良配；入赘朱家，也确能避免与太子党牵连过深；而最重要的是，女儿雨薇对颜若城是死心塌地，那日颜若城提亲他没立刻给答复，雨薇已在府中闹了几日脾气。
“王爷为何如此关心颜若城和小女的婚事？”朱迅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墨翊白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因为本王的王妃视她二哥若城为最重要亲人，也与令嫒情同姐妹。她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希望好友平安喜乐。”
朱迅这才想起，翊王新婚不久，对王妃颜翎玥宠爱有加，京城皆知。而那颜翎玥虽是颜家庶女，却与颜若城这个二哥感情深厚，与朱雨薇也是闺中密友。
“朱大人，”墨翊白语气诚恳，“朝局将变，独善其身已不可能。本王不要求你站队，只希望你能保全自身，也成全一对有情人。”
朱迅长叹一声，终于端起那杯已微凉的茶，一饮而尽：“王爷所言，臣会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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