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后,是奉天乃至整个东三省的钱袋子,更是无数条压在百姓脊梁上的无形枷锁。
周永年,这位在财政厅档案室里耗尽了一辈子心血的老人,此刻浑浊的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身后的百名旧吏,个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旧长衫,手中捧着的却不是算盘账本,而是一摞摞泛黄发脆的契约文书,每一张都散发着墨水和时间的霉味,更透着一股子血与泪的腥气。
张作霖的军靴踏上石阶的声音,一步一声,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没有穿那身威风凛凛的大帅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眼神却比旅顺口的探照灯还要锐利。
他扫过周永年,扫过那上百名沉默的旧吏,最后目光落在了他们手中那些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纸张上。
“周老,”张作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都齐了吗?”
“回大帅,”周永年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自前清光绪二十四年起,至民国十年止,共计一百七十三笔对洋借款,本息契约,一纸不少,全都在此!”
张作霖点了点头,一挥手,两个亲卫抬来一个半人高的铁皮炉子,里面木炭烧得正旺,热浪滚滚,将清晨的寒气都驱散了几分。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他们伸长了脖子,不知道这位刚刚用雷霆手段镇住全城的奉天之主,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有人说我张作霖是个大老粗,不懂洋文,更不懂算账。”张作霖走到铁炉前,从周永年手中接过最上面的一叠文书,那上面用英文和汉字并列写着《奉天铁路附属地权益转让及借款备忘录》,刺眼得很。
“今天,老子就当着全奉天父老乡亲的面,给你们算一笔账!”
他将那叠文书高高举起,声若洪钟:“这账,不是用算盘打,得用心算!他们说,修一条铁路,能富我们一代人。可他们没说,为了这条铁路,我们得把祖宗留下的地,一寸寸地抵押出去!他们说,开一座矿山,能让咱们吃上饱饭。可他们没说,挖出来的煤和铁,都变成了他们军舰上的炮弹,随时能掉头轰在我们自己脑门上!”
“东北这一亩黑土地,能养活我们十口人!可你们签的这一笔笔烂账,却能压垮我们三代人!这笔账,这么算,你们说,划算吗?!”
“不划算!”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
“烧了它!烧了它!”呼声汇成一道洪流,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张作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带着七分霸道,三分快意。
他不再多言,猛地将手中的一叠文书塞进了熊熊燃烧的铁炉。
火苗“轰”地一下窜起老高,贪婪地吞噬着那些记录着屈辱的纸张。
墨水写的字迹在高温下扭曲、消失,最后化为一缕缕黑烟,直冲云霄。
“烧!”张作霖一声令下。
周永年和百名旧吏颤抖着双手,一步步上前,将怀中抱了一辈子的枷锁,一摞摞地投入火中。
那些曾经被他们视为催命符的契约,此刻成了点燃希望的火种。
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也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一团火。
“烧得好!烧出个新奉天!”人群彻底沸腾了,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这天都给掀翻过来。
与此同时,英国领事馆的侧门,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早已悄悄发动。
英国密使布莱克一身便装,头戴鸭舌帽,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皮箱,正准备溜之大吉。
他刚刚收到消息,张作霖那个疯子竟然真的在财政厅门口烧毁了所有契约,这是公然向所有列强宣战!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车门踏板时,一根拐杖“笃”地一声,拦在了他的面前。
布莱克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正是大帅府里那位深居简出,连张作霖都要敬称一声的王妈。
“布莱克先生,这么急着走啊?”王妈的声音苍老而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布莱克皱起眉头,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老太太,你是什么人?让开,我的时间很宝贵。”
“时间再宝贵,也得听完大帅的口信再走。”王妈拐杖不动分毫,“大帅有令——凡是在《备忘录》上签过字的洋人,十年之内,不许再踏进奉天一步!慢走,不送。”
布莱克气得笑了起来:“真是野蛮人的逻辑!张作霖以为烧了纸就不用还钱了吗?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哭着回来求我们!没有我们的贷款和技术,你们的工厂就是一堆废铁!”
他的话音刚落,城头方向,数座钟楼的钟声毫无征兆地齐齐鸣响,钟声雄浑,传遍四方。
紧接着,街头巷尾,无数孩童清脆的歌声汇成了一首全新的童谣:
“小洋人,别嘴硬,大帅有话请你听。不烧城,不杀人,但敢叛的都得凉!想捡漏,想占地,奉天不惯你毛病!要想走,快点滚,再回头呀门都没有!”
歌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布莱克的神经上。
他看着王妈那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街角探头探脑、齐声歌唱的孩子们,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政治对抗了,这是一种全民动员的意志!
张作霖把整个奉天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垒,而他,就是这座堡垒的灵魂。
布莱克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踉踉跄跄地钻进了汽车,狼狈逃窜。
午时,帅府祖德堂。
王永江长跪于堂前,这位曾经的财政总长,奉天经济的掌舵人,此刻却面如死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他知道,自己力主与洋人妥协,甚至私下接触,险些酿成大祸,已是万死之罪。
张作霖没有看他,只是站在一张巨大的红纸前,手提狼毫,饱蘸浓墨。
整个厅堂安静得只听得见他笔锋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
片刻之后,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智者迷途,非奸即愚。
“来人,”张作霖放下笔,“把这八个字,给老子裱起来,挂到财政厅正门顶上!让全城的人都看看!”
“是!”亲卫领命而去。
王永江身体一颤,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永江罪该万死,不敢求大帅宽恕。只求大帅允我入祖庙禁闭三年,为奉天祈福,以赎万一。”
“赎罪?”张作霖终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嘲弄,“你以为躲进庙里念几年经,这事就算过去了?王永江,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也太小看老子了。”
他走到王永江面前,缓缓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关禁闭?你不配。你犯下的错,不是关起来就能赎的。你得活着,给老子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老子怎么把你说的那些‘不可能’,怎么把你怕的那些洋人,一个个都给打成真,踩成泥!”
王永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张作霖站起身,转身下令,声音传遍了整个帅府:“传我命令!即日起,成立‘清契司’,专查所有洋债黑账、阴阳合同!所有涉外商契、矿产租约,全部重审!就由王永江,担任清契司第一任司长!查一桩,审一桩,凡是坑了咱奉天百姓一文钱的,老子就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审清楚一桩,就在财政厅门口,给老子再烧一桩!”
王永江浑身剧震,他想过死,想过囚禁,却唯独没想过这个结局。
张作霖这是要用他这把最懂洋人账本的“刀”,去割洋人身上最肥的肉!
这是惩罚,更是考验,是把他架在火上烤,逼着他亲手否定自己过去的一切。
“王永江,”张作霖的声音冷了下来,“老子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还敢跟老子耍心眼……你就不是奸,也不是愚,你就是个纯纯的二百五,老子会亲手送你上路。”
未时,奉天电讯局。
年轻的局长林振华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像见了鬼一样冲进张作霖的临时指挥室。
“大帅!大帅!出怪事了!”
张作霖正端着一个巨大的搪瓷缸子喝水,闻言眼皮都没抬:“咋呼啥?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邪门!”林振华指着电报,手都在抖,“您看!自从您任命王永江主持清契司,让他从帅府一路走到财政厅旧址……凡是他经过的街区,我们布置的‘顺风耳’情报回收率,凭空提升了三倍!就跟……就跟有人给我们开了全图挂一样!”
“还有这个!”他递上另一份密电,“香港站的黄志忠刚刚发来急电,说他本来计划明天才动手袭击英军的秘密军火库。可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说他莫名其妙‘听见了奉天的钟声’,感觉时机已到,就提前发动了袭击,还真让他给得手了!他说,那钟声,就像是您在亲自给他下令!”
张作霖“咕咚”一声喝干了缸子里的水,用手背一抹嘴,终于咧嘴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得意和理所当然:“电台?那玩意儿又慢又容易被截胡。老子现在跟兄弟们发报,不用那玩意儿,靠心跳就够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道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一闪而过。
【活体信标·持续共振中……】
【检测到核心节点‘王永江’已激活,民声长城覆盖范围+20%,信息传导效率+300%!】
【检测到友方单位‘黄志忠’触发远程共鸣,已完成超距指令传达。】
【警告:检测到英美联合舰队内部出现多起‘群体性幻听’报告,症状为反复听到不明童谣及钟声,疑似信标效应波及。】
深夜,旅顺口,老铁山下的礁石上。
海风卷着咸腥的水汽,吹得人脸颊生疼。
张作霖独自一人立于礁石之巅,望着南边洋面上那几点北上的灯火,那是英国舰队的先头侦察舰。
他点燃一支哈德门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任由烟雾在风中散去。
“老子不烧城,也不喜欢杀人。”他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低语,像是在说给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听,“可谁要是想动我的兄弟,断我的根,我就让他知道知道——这东北的风,不止能吹动咱们的大旗,还能吹进人心里,吹散那些藏在人心里的鬼。”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三团巨大的火花在夜色中迸发!
负责了望的亲卫用望远镜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大帅!英国人的三艘船……在‘鬼门槽’航线上,全……全都特娘的搁浅了!”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搁浅英舰的无线电通讯频道突然被一个奇怪的信号强行侵入,没有求救,没有怒骂,只有一个清脆的童谣在反复播放:
“大帅一声吼,洋舰全得抖。来了你别走,留下当废铁……”
镜头缓缓拉远,从张作霖坚毅的背影,越过惊涛拍岸的礁石,掠过那三艘动弹不得、仿佛见了鬼的钢铁巨兽,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夜空。
只见一圈肉眼不可见的光晕,以张作霖为中心,正随着凛冽的海风,悄无声息地朝着更广阔的陆地与海洋深处蔓延。
风从海上吹来,带着恐惧和咸味。
但张作霖的鼻尖,却已经嗅到了另一种味道。
那是煤炭、是钢铁、是一头沉睡已久的巨龙即将喷吐出的烈焰的味道。
纸糊的老虎已经烧了。现在,是时候亲手锻造一头真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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