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爸妈别墅回来，王天没忘记出发前，把加入作协的文件签字。
两人从别墅出来，王国涛开车将两人送到枫杨，搭最近一班航班飞京都。
京都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简称IcU，王天见到了卧病在床的李石。
现在的李石，身形消瘦，跟几个月前婚礼见到时判若两人。
人是清醒的，见到王天，李石艰难的露出微笑，声音嘶哑着道：“王天，你来了。”
强压住心中悲意，王天把从水果店买来的果蓝放在床上柜，轻声说：“嗯，来了。”
相比王天，李石看起来很平静，带着一种对生命的豁达，淡笑着道：“没必要悲伤，我活到这年纪，死也是喜丧。”
一旁的李欣然，肩膀抖动，已哭成了泪人。王天拍拍她后背，好声安抚。
见李石这样，王天还能说什么。生命只有一次，任何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到头来都要走这一遭。只是有些人不服不舍，有些人豁达知命，李石属后者。
这时，门推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女人的面容，跟李欣然很像，想必就是李欣然母亲张婷。另一位中年人身着行政夹克，戴着眼镜，浑身透出长居高位特有的压迫力，正是李石的儿子李康澈。
见到王天，夫妇两人愣了愣。
李康澈道：“你是父亲口中一直在说的临渊吧？谢谢你来看我爸。”
说话时表情牵强，嘴角弯下一抹苦涩，明显看出来是在强忍。
张婷手上拎着个食盒，王天看到后，这才发现，时间已至五点半。
“你好，我是临渊，真名王天。”王天伸手与李康澈手握了握。
张婷朝王天点点头，把食盒放到床头柜，低下身去摇床位升降把手。
“不，我不吃。我还有话要跟王天小友聊，我怕再不聊，今后都没得聊了。”
李石出声制止了儿媳，道。
王天心中大惊，朝李石脸上望去，果然，在李石布满斑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死气，只是被生气掩盖，很像“回光返照”，顿时，王天心中一沉。
李康澈开口道：“爸，你少说这些话。不如这样，我来跟王天说吧。”
李石想了想，点头道：“也行。”
见李石答应，李康澈拉着王天出了病房，来到外边走廊。
刚走出来，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含进嘴里，又去摸打火机。
余光瞄到王天，李康澈弹了一支烟，递给王天，“来，抽一支提提神。”
“我没有抽烟的习惯，谢谢。”
王天现在没心情抽烟，他现在脑中还在想着李石，尤其是那“回光返照”。
心中有股悲伤向着全身蔓延，如光，如尘，无孔不入。
“不抽烟好。不像我，工作压力大，要是不抽，实在顶不住。”
说完，看眼王天，道：“王天，我爸爸很看重你，私下视你为华夏文坛的未来，他总跟我说，想让你多做引领文坛的事，年轻人就应该多担当些东西。”
“我爸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老人都这样，总想把所有事做到前面，闲不下来，想着多做一分。”
“其实我是不认同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世间万物在不停变化，现在适用的并不一定未来也适用。”
“担当啊，责任这些，你也别放心上，权当是一个老人的唠叨。按自己心思想做就做，别因为承诺而勉强自己。”
文坛领袖？我吗？王天苦笑。
他对自己底色秀清楚，不过是幸运梦中地球游走一遭，李石高看他了。他来引领文坛，自认还不够格。
这时，一名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径直走到李康澈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说完退到一边。不停往王天身上瞟，眼带好奇。
李康澈沉吟会儿，说道：“你先回去，找宗记书先去处理，医院这边我暂时走不开。”父亲这种状态，他实在没心情处理公事。
年轻人道：“是。”
年轻人向王天点点头，转身就走。
王天见到年轻人走进拐角后，有两人跟了上去，一起离开。
李康澈目光投向王天，道：“王天，好好干，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送你八个字，遵从本心，尽你所能。”
说完，点头示意，拉开房门进了病房，只留王天一个人站在走廊。
王天不知在走廊站了多久，感觉胳膊被人碰，才从思绪中惊醒回神。
是张雅正，他出来了。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医院这边我盯着，先带你去安排住宿。”
“不用。”王天拒绝道，“我在京都有房子。”他来京都，肯定要住自己家。
“好。”张雅正点点头。
走廊里一片寂静，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略有些刺鼻。
“张会长，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李老已病入膏肓，也就这一两天的功夫。”张雅正不知何时，嘴上叼上烟，吐起烟圈。
王天很惊讶，据他知道的，张雅正不抽烟才是，可如今怎么……
“就这一两天吗？记得通知我，我最近会待在京都，等事了再回去。”
自己不是亲属，没理由待在医院陪护，倒不如回去，如果可能，他想见李石最后一面，送一送他最后一程。
对这位德高望重，一心为公的长者，王天很尊敬，也深感唏嘘。
“好，我送你。”
张雅正将王天送到医院大门口，送上等在外面的车，目送王天离开。
路边，张雅正把燃烧到手指的烟蒂扔到地上，踩灭，捡起扔入一旁垃圾桶，回身走进医院，回到病房。
走廊上，张雅正与站门口的李康澈遇上，李康澈道：“送走了？”
张雅正点点头，道：“他不愿意走，我强行送走的。”
李康澈道：“你怎么看王天？”
“什么怎么看？”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张雅正一时没有回神，愣怔半晌方才理会话中意思，连忙道：“如果我打分，满分十分，王天我给打十二分。一个不错的小子，才华横溢，不卑不亢，谦虚知礼，却又重情重义。在我心里，他是最符合孔圣人对读书人‘君子’评价的人。”
闻言，李康澈心中狂震，呆愣地望向张雅正。这评价，高出了天际，张雅正能说出这样的话，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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