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赛期第一日,清晨,05:40 标准时】
紫冥分队的驻地,死寂得像一座刚刚经历过洗劫的墓园。空气循环系统低声嗡鸣,却吹不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了消毒剂、血液腥气和某种能量灼烧后焦糊味的沉滞气息。模拟天穹仍是深沉的墨蓝,连最后几颗坚持闪烁的“人造星”也黯淡下去,预示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乔奢费独自一人,站在驻地狭小的医疗隔离舱外。
他身上的紫冥制式训练服还算整洁,但褶皱深刻,仿佛穿着它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斗。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医疗仪器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微弱的数据荧光,凝视着舱内那个被无数管线与传感器包围的身影。
巴纳雷斯。
他最信任的部下,曾救过他性命的兄弟,此刻静静地躺在透明的维生舱内。舱内弥漫着淡蓝色的生命维持雾气,巴纳雷斯紫褐色的面部皮肤在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头顶那用于捕捉声波的尖刺鱼鳍结构也无精打采地贴合着。他口鼻覆盖着呼吸面罩,胸膛在机器的辅助下规律却微弱地起伏,每一次都牵动着连接在他胸口、脖颈、手臂上的感应贴片和能量导管。屏幕上的波形图起伏微弱,数字跳动在临界值的边缘,发出稳定却令人心焦的滴滴声。肺部功能:17%。循环系统毒素浓度:高危。神经反应:无自主意识。
乔奢费的指尖隔着冰冷的观察窗玻璃,轻轻划过,仿佛想触碰,又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他的手指修长,本该握着画笔或雕刻刀,此刻却只能无力地蜷缩。昨天,皮尔王陛下的亲临与承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希望的涟漪,但看着眼前这具几乎被摧毁的躯体,那涟漪又迅速被沉重的现实吞没。陛下说巴纳雷斯的情况“趋于稳定”,“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乔奢费紧紧攥着胸前那枚刚刚被赐予的、带着王家纹饰的银质胸针,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在掌心,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这枚胸针,是认可,是期许,更是压在他几乎断裂的神经上,又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时间在医疗仪器的规律声响中失去了意义。直到医疗AI发出柔和的提示音,预示着新一轮的药物注入和生理数据深度扫描即将开始,乔奢费才仿佛从梦魇中惊醒,缓缓收回了手。
他转身,脚步无声地踏过驻地客厅冰冷的合成地板。这里曾是队员们短暂放松、交换战术、甚至偶尔玩笑的地方,如今空旷得可怕。几张椅子歪斜地放着,其中一张的扶手上有明显的裂痕,那是昨日库忿斯暴怒离去时随手一击留下的。空气中,除了药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属于赤冥队长的灼热怒气。
乔奢费没有停留,走向通往队员休息区的走廊。他的脚步在巴尔格姆的房间外停顿了一下。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息。他知道,这位以纪律为生命的队员,在经历了脚踝被沙宾贯穿的重创和复杂手术后,此刻应该正被强效镇痛剂和肌肉再生程序所包裹,陷入无梦的沉睡。巴尔格姆的弟弟,巴库鲁,那个总是躁动不安的“野火”,此刻也不再闹腾,想必守在他哥哥的医疗舱旁,难得的沉默着。
再往前,是巴萨帝的房间。门虚掩着,乔奢费能看到里面透出的、医疗仪器发出的微弱光芒。巴萨帝,那位拥有“深蓝之力”、能感知能量流动的壮硕队员,膝窝遭受了毁灭性的肌腱撕裂与神经创伤。即使以阿瑞斯的医疗技术,他也面临着漫长且结果未知的复健,以及可能永久遗留的行动障碍。乔奢费没有推门,只是静静地站了几秒,听着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仪器运行的嗡嗡声。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驻地角落,一个几乎不被注意的储物间改成的临时安置点外。这里躺着巴约比。不同于巴纳雷斯需要最高级别的生命维持,也不同于巴尔格姆和巴萨帝需要精密手术,巴约比——这位“寂灭者”,是在与凯斯那场惨烈对决后,因生命体征极度微弱,但又不至于立刻崩解,而被医疗组判断为“深度昏迷,维持基础观察”的状态。他就静静地躺在一张简单的医疗床上,身上只连接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代表心跳的光点缓慢地移动,仿佛随时会融入背景的黑暗。他粗糙的紫色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更像风化的岩石,那张几乎从不言语的嘴紧闭着,像是在坚守某种最后的寂静。
乔奢费的目光扫过巴约比,扫过这间拥挤着绝望气息的小小空间,最终落回自己脚下。他的副队长巴鲁,仍在抢救室,生死未卜;巴克特,同样在死亡线上挣扎。紫冥分队,曾经以优雅与致命闻名的幽冥利刃,如今只剩下他一个还能站立的队长,以及一地的破碎残骸。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伤患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07:15 标准时】
乔奢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有开主灯,只让墙角的氛围灯发出足以照明的、冷色调的光。他坐在简易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战术数据板,屏幕上显示着下一轮对手——塞琳娜的资料影像。那位来自智慧神庙、气质沉静、使用长棍的“明镜”。影像中的塞琳娜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杀戮战场格格不入的平和与精准。
但乔奢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屏幕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数据板边缘摩挲,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微凉。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皮尔王的话语,回响着路法总长冰冷的训斥,回响着医疗仪的滴滴声,回响着……寂静。属于巴纳雷斯的,属于整个紫冥分队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试图集中精神,分析塞琳娜的“格斗禅”,寻找那看似柔和动作下的破绽。他知道,这将是又一场硬仗,一场关乎信念与技巧的较量。塞琳娜的“以武悟道”,与他一直试图践行的“以战止战”,在某些层面共鸣,又在根本上迥异。这将是他信念重建后的第一块试金石。
然而,思绪总是飘散。他仿佛能看到巴萨帝拖着残腿艰难复健的样子,能听到巴尔格姆因伤痛而在梦中发出的闷哼,能感受到巴库鲁那双因担忧哥哥而失去焦躁、只剩下茫然的眼睛。
“砰!”
一声不算响亮,但在此刻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的碰撞声从外面传来。
乔奢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快得带倒了椅背。他几步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客厅里,是巴库鲁。他显然刚从巴尔格姆的房间出来,或许是想去接杯水,却因为心神不宁,膝盖撞到了客厅中央那张合金茶几的尖锐角落。他龇着牙,倒吸着冷气,一只手揉着撞痛的膝盖,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一个空了的能量水杯。他那身标志性的、红褐与紫色相间的毛发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杂乱。头顶那撮粉色的尖刺装饰也耷拉着。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看到是乔奢费,那双黄色的、猫科动物般的锐利眼睛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迅速被一种混合着委屈、愤怒和不知所措的情绪取代。
“队……队长。”巴库鲁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了往日的跳脱不羁。
乔奢费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扫过巴库鲁揉着膝盖的手,扫过他紧攥的杯子,最后落在他那双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撞到了?”乔奢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巴库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没事。”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平时一样满不在乎,但尾音的轻微颤抖出卖了他。
乔奢费走上前,没有去看巴库鲁撞到的地方,而是伸手拿过了他紧攥着的杯子。少年的手指攥得很紧,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乔奢费用了点力,才将杯子取下。
“去那边坐下。”乔奢费指了指旁边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自己则转身走向自动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
巴库鲁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走过去,有些别扭地坐下了,受伤的腿下意识地微微蜷起。
乔奢费将水杯递给他。巴库鲁接过,没有喝,只是用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壁似乎给了他一点支撑。
“你哥哥……情况怎么样?”乔奢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声音不高,但在空旷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医疗机器人说……手术很成功。”巴库鲁盯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水面,声音闷闷的,“但……但还要观察神经接续的效果……可能……可能以后……”他说不下去了,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那锋利的獠牙在唇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乔奢费沉默着。他知道巴尔格姆对巴库鲁意味着什么。长兄如父,是约束,也是唯一的依靠。巴尔格姆的伤,不仅摧毁了一个强大的战士,更可能击碎巴库鲁这头“野火”赖以生存的根基。
“他会挺过来的。”乔奢费说,语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需要努力维持的肯定,“巴尔格姆是我见过最坚韧的战士之一。”
巴库鲁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队长……我们……我们还能打吗?赫克斯大叔他们……还有巴鲁副队……巴克特……巴约比……”他语无伦次地念着那些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乔奢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立刻用空泛的鼓励来回应。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承受着少年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恐慌和迷茫。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只要我们还站着,紫冥就没有倒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残破的客厅,仿佛在看那些看不见的队员。
“巴库鲁,记住你哥哥战斗的理由。记住巴尔格姆为什么即使受伤,也绝不会轻易放弃。”乔奢费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力量,“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想还能不能打,而是要想,如何带着他们所有人的那一份,继续打下去。”
巴库鲁怔怔地看着乔奢费,看着他队长脸上那种平静之下隐藏的巨大痛苦和同样巨大的坚韧。他捧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着,但最终,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眼神里还满是混乱,但至少,那纯粹的恐慌似乎被压下去了一点。
“我……我知道了,队长。”他低声说,终于低下头,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温水。
【10:00 标准时】
医疗组的巡查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些。带队的是另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医生,莉莎兰博士。她带着两名助手和移动医疗单元,径直走进了紫冥驻地。
博士首先检查了情况最稳定的巴约比。她用手持扫描仪仔细探查了他的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
“深度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平稳但极其微弱。”莉莎兰博士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不带什么感情色彩,“自主恢复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三。维持现状,等待高阶医疗官评估是否值得投入更多资源。”她的话语冰冷而客观,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数据。她在数据板上快速记录着,没有多看乔奢费一眼。
接着,她走进了巴尔格姆的房间。乔奢费和巴库鲁跟在后面。巴尔格姆依旧昏迷着,他的右脚踝被包裹在厚重的生物聚合材料固定套中,外面连接着微电流神经刺激器和肌肉再生导管。仪器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平稳,但神经信号反应极其微弱。
“脚踝结构重建完成,但跟腱与主要神经束损伤过于严重。”莉莎兰博士检查着数据,“即使恢复,爆发力与精细动作能力也将永久性受损百分之六十以上。未来两周是关键复健期,但目前,他需要的是静养和持续神经刺激。”她调整了药物输注的速率。
巴库鲁紧紧盯着他哥哥苍白的面孔和那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拳头攥得死死的。
在巴萨帝的房间,情况类似。巴萨帝的膝窝处覆盖着半透明的再生薄膜,可以看到下面新生的、粉红色的肌肉组织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蠕动。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巨大的痛苦和打击让他眼神空洞,只是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对博士的检查没有任何反应。
“膝关节结构毁灭性损伤。”莉莎兰博士的语气依旧平淡,“复健过程会非常漫长且痛苦。能否重新站立,取决于他的意志力和身体对再生诱导因子的反应。目前评估,重返战场的可能性……极低。”她在数据板上又记录了一笔。
最后,博士来到了医疗隔离舱外,隔着观察窗查看巴纳雷斯的情况。她调出了长达数页的实时生理数据报告,快速浏览着。
“毒素清除进度缓慢,肺部功能有轻微改善,但仍依赖维生系统。脑波活动……依然处于保护性抑制状态。”莉莎兰博士抬起头,第一次正面看向乔奢费,“乔奢费队长,皮尔王陛下确实调拨了额外的医疗资源,但这不代表奇迹会发生。他的情况,依旧非常不乐观。你需要有心理准备。”
乔奢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只是微微颔首:“我明白,博士。辛苦您了。”
莉莎兰博士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带着她的团队离开了。驻地重新陷入沉寂,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刺耳。
巴库鲁在博士离开后,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没有用能量,只是纯粹的肉体力量,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他粗重地喘息着,肩膀微微颤抖。
乔奢费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安慰。他只是走过去,将一瓶消肿镇痛的气雾剂 silently 放在巴库鲁手边的柜子上,然后转身,再次走向医疗隔离舱。他需要那冰冷的观察窗,需要看着巴纳雷斯,需要从那微弱的生命信号中,汲取一点点……继续站立的力量。
上午剩下的时间,就在这种沉重得几乎凝滞的气氛中缓缓流逝。乔奢费大部分时间待在巴纳雷斯的舱外,或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塞琳娜的影像资料出神。巴库鲁则在巴尔格姆的房间和客厅之间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幼兽。
【12:30 标准时】
午餐是自动送餐系统提供的流质营养剂和浓缩能量棒。乔奢费强迫自己吞下了属于他的那一份,味道如同嚼蜡。巴库鲁几乎没动他的食物,只是烦躁地用能量棒戳着餐盘的边缘。
乔奢费没有强迫他。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劝慰都显得苍白。他拿起巴库鲁那份未动的营养剂,走到巴尔格姆的房间门口,轻轻放在门边的矮柜上。
“多少吃一点,”乔奢费的声音不高,但足够里面的巴库鲁听到,“你倒下了,谁来看护你哥哥?”
房间里,巴库鲁踱步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极其轻微的、吞咽的声音。
乔奢费回到客厅,慢慢咀嚼着自己那份寡淡的能量棒。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模拟阳光正烈,将选手村的金属建筑表面照得一片晃白。那光明,却丝毫照不进紫冥驻地这片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14:00 标准时】
下午,乔奢费终于离开了驻地。他没有去训练区,也没有去休闲区,而是走向了选手村边缘,那片相对僻静的观景回廊。
回廊悬挑于人造生态区的上方,脚下是模拟的自然风光,溪流潺潺,草木繁茂。但他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倚靠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任由带着植物清香的风吹拂过他额前散落的、沾着汗水的发丝。他需要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哪怕只是片刻。他需要空间,来整理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对队员伤势的担忧,对未来的迷茫,对皮尔王承诺的期盼,以及内心深处,那被强行唤醒、却依旧摇摇欲坠的战斗意志。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银质胸针,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精致的纹路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这枚胸针代表着过去家族的荣光,还是未来沉重的责任?他看不透。他将胸针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下一战,对阵塞琳娜。他必须赢。不仅仅是为了晋级,更是为了……为了什么?为了证明皮尔王没有看错人?为了给身后那些倒下的队员一个交代?还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选择的道路,即便布满荆棘,也依然有走下去的价值?
他闭上眼,脑海中开始模拟与塞琳娜的交手。她的棍法圆融,善于引导和化解,而非硬碰硬。这需要极强的耐心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他的飞影铠甲速度占优,但如何在塞琳娜那看似毫无破绽的“格斗禅”中找到切入的缝隙?他的优势在于敏捷和谋略,但塞琳娜的平和心态,某种程度上正是他现在最缺乏的。
他沉浸在战术推演中,试图用思维的专注来抵御心底不断上涌的无力感。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轻轻敲击,模拟着可能的攻击路线和格挡角度。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是巴库鲁那种毛躁的动静,也不是医疗人员规律性的步伐。
乔奢费没有回头,但他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了一些。能这样悄无声息接近他,又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只可能是那个人。
“沙宾。”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长时间沉默后的沙哑。
灰冥的副队长,右臂依旧包裹在再生医疗凝胶中,用固定带吊在胸前,走到了他身边,和他一样倚靠在栏杆上。沙宾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睿智。
“这里视野不错。”沙宾没有看乔奢费,目光落在下方的溪流上,声音平稳,“适合思考,也适合……逃避一会儿。”
乔奢费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逃不掉。只是……喘口气。”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声和隐约的水声在回廊中流淌。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多年的友谊和默契,让他们能理解彼此此刻承受的压力。沙宾的灰冥同样损失惨重,他自己也带着伤。
“巴纳雷斯的情况……”沙宾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放得很轻。
“还在维持。”乔奢费的回答简短的近乎残忍,他不想过多描述那令人绝望的细节,“博士说,需要奇迹。”
沙宾沉默了片刻。“皮尔王陛下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他换了个话题,“他给了你一个支撑点。”
“嗯。”乔奢费摩挲着手中的胸针,“一个很重……很重的支撑点。”
“重,才好站稳。”沙宾转过头,看向乔奢费,目光锐利,“乔奢费,我们都很清楚,路法总长和皮尔陛下,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们,包括库忿斯和安迷修,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但现在,你这颗棋子,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乔奢费迎上他的目光:“什么意义?”
“希望。”沙宾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乔奢费心上,“或者……变数。皮尔王选择在你几乎崩溃的时候介入,不是偶然。他看到了你身上某种……他认为值得投资的东西。或许是你的理念,或许是你对下属的重视,或许,仅仅是因为你是路法总长体系中,一个可能产生‘偏离’的变量。”
乔奢费的瞳孔微微收缩。沙宾的分析总是如此一针见血,直指核心。他确实感觉到了,皮尔王的赠予和话语,不仅仅是一种抚慰,更像是一种……定位。将他从路法总长纯粹的武力体系中,稍微剥离出来一点,指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我不知道……”乔奢费的声音带着困惑,“我不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愿意按照他设定的方向走。”
“你不需要现在就知道。”沙宾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你只需要先做好眼前的事。赢得下一场比赛,活下去。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你才有资格去思考,甚至去选择。”
赢得下一场……对阵塞琳娜。乔奢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沙宾的话,像是一道冷泉,浇熄了他部分纷乱的思绪,让核心的目标清晰起来。
“你的手……”乔奢费看向沙宾吊着的右臂。
“恢复中。暂时不能用,但脑子还能动。”沙宾用左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安迷修队长正在重组战术,缺了沙隆斯,我们需要新的打法。你的下一个对手,塞琳娜,她的资料我看过。‘格斗禅’……很有意思。或许,你可以从‘心’的角度去考虑,而非纯粹的技术破解。”
从“心”的角度?乔奢费若有所思。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没有再交谈。无声的陪伴,有时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直到观景回廊的模拟光影开始偏向黄昏的橘红色,沙宾才直起身。
“我该回去了。安迷修队长还在等我的分析报告。”沙宾说道,“乔奢费,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即使……紫冥只剩下你一个站在台上。”
乔奢费点了点头,目送着沙宾略显孤单却依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再次看向手中的胸针,然后缓缓将其别回胸前。金属接触皮肤的瞬间,依旧是冰凉的,但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感。
他转身,离开观景回廊,走向那片被残阳笼罩的、如同废墟般的紫冥驻地。脚步,比来时略微坚定了一些。
夜晚,还很长。而休赛期第一日的黄昏,正缓缓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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