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林浩、陈默和高翔，这三个看起来画风完全不搭的“怪人组合”，准时出现在了mtS实验室的门口。
林浩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像一个即将上台演讲的答辩生。
高翔跟在他身后，表情有些拘谨，怀里也抱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装着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完成的、最核心的模拟数据。
而陈默，则走在最后。他两手空空，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沉静而又锋利。
他们到的时候，王师傅正坐在他的“宝座”上，悠哉地喝着茶。看到他们三人一起来，他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哟，阵仗不小啊。”王师傅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怎么？理论依据找到了？今天是要给我这个老头子，开一场学术报告会？”
“王老师，”林浩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王师傅面前的桌上，“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些东西，想请您给鉴定鉴定。”
“行啊。”王师傅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几张椅子，“那就开始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三个，能给我变出什么花样来。”
一场决定性的“说服”，或者说，“推演”，就此拉开了序幕。
按照他们昨晚商量好的剧本，由林浩先开场。
“王老师，是这样的。”林浩打开一个ppt，上面只有一张图——就是他们之前测出的那条“高强高塑”的室温力学曲线。“您看，我们这个Lm-101材料，在室温下，就已经表现出了和传统非晶合金完全不同的力学行为。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它的微观结构，可能也存在着一些特殊之处。”
他没有提任何关于审稿人的事，而是直接从科学问题本身入手，将王师傅的注意力，引向了材料的“独特性”。
“然后呢？”王师傅不置可否。
“然后，”林浩深吸一口气，开始抛出那个核心的“钩子”，“我们知道，几乎所有的金属材料，在低温下都会变脆。但是，我导师，陈老师，他根据一个理论模型推测，我们这个Lm-101，可能会是一个‘例外’。”
“例外？”王师傅的眉毛挑了一下，显然来了兴趣，“怎么个例外法？”
这时，陈默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王老师，简单来说，我们认为，Lm-101内部那种独特的原子堆积方式，可能会在低温下，激活一种全新的能量耗散机制。这种机制，足以抵消甚至超越低温带来的‘脆化’效应。”
“哦？”王师傅看着陈默，“听起来很玄乎啊。有什么证据吗？总不能光凭嘴说吧。”
“当然。”陈默点点头，然后示意了一下高翔。
高翔立刻会意。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旁边一台大的显示器。
“王老师，您好。”高翔扶了扶眼镜，声音有些发干，“陈老师的这个理论，从第一性原理计算，确实非常困难。但是，我们用分子动力学的方法，在计算机里，对这个过程，进行了一次模拟。”
说着，他按下了播放键。
巨大的显示器上，那个由数万个原子组成的“微观宇宙”，瞬间呈现在了王师傅的眼前。
高翔开始了他那充满了“技术宅”风格的、简洁而又硬核的讲解。
“王老师，您看，这是我们在77K低温下，对虚拟样品进行压缩的模拟过程。您注意看这些红色的高能量区域，也就是我们说的‘剪切转变区’……”
王师傅一开始还只是靠在椅子上，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但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些“剪切转变区”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迅速连成一条直线，而是像森林大火中的防火带一样，不断地被分叉、抑制、终止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
而当高翔将画面暂停，无限放大，清晰地展示出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剪切带分叉”的原子运动轨迹时，王师傅的眼睛，瞪大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显示器前，几乎要把自己的脸贴在屏幕上。
“这……这……这是模拟出来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这辈子，都在和宏观的、冰冷的机器打交道，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如此直观地，“看”到材料内部，那些原子，是如何运动、如何“战斗”的。
这种视觉冲击力，远比任何复杂的公式和理论，都来得更直接，更震撼。
“是的，王老师。”高翔回答。
“这个结果，能重复吗？”王师傅追问。
“可以。”高翔立刻调出了另外几组不同初始构型下的模拟结果，每一次，都呈现出了相似的、稳定的“多重剪切带网络”结构。
王师傅不说话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如同星云般变幻的、充满了内在秩序的原子世界，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他那颗属于“技术狂人”的心，被彻底地点燃了。
“所以，王老师，”陈默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做出了总结，“我们的理论推测，和高翔的计算模拟，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性——Lm-101，在低温下，很可能，真的不会变脆。”
“我们现在，万事俱备，只缺最后一步。”陈默看着王师傅，眼神里，充满了对一个前辈的尊重，和对科学真理的渴望。
“我们缺一个能让我们验证这个‘可能性’的、最真实的实验。而您，和您这台mtS，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王师傅缓缓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他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然后，他看着眼前这三个，一个理论深不可测，一个计算神乎其技，一个动手能力惊人，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而凝聚在一起的“怪人组合”，他那张总是板着的、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他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妈的！干了！”
“这他妈的要是不成功，老子把这台机器给吃了！”
“小子们，”他站起身，眼中闪烁着一种久违的、年轻时才有的光芒，“什么时候要用机器，说一声！我把所有人的预约，都给你们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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