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是年三十。
医院挂上了红色的拉花、小灯笼,走廊拐角贴了“福”字,病房的窗上也贴着雪花窗花,透着节前的气氛。
沈砚坻的恢复情况基本稳定,已经可以下床慢走,这让杭景枝舒了口气。
裴纪去年没能回家,今年终于排出假期,要回去几天。
昨天他走之前,还特意找她谈了一次话。
没几句他就提到了沈砚坻身上,说是元旦那天后就想找她聊了,但是她一直不见他。后面又因为沈砚坻受伤的事,所以也才迟迟没跟她聊。
裴纪说了很多,告诉她,沈砚坻为她做了很多事,包括那套军区家属院附近的房子,也是沈砚坻托人租的。
她听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若说心底没有什么触动,那肯定是假的。
更何况她的内心本就比常人要更加柔软几分。
她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头很疼,她不是很喜欢太复杂的关系。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回到病房门口了。
只是沈砚坻不在病房里。
她拦住一个护士,“请问沈团长呢?”
“他家人来电话,好像去接电话了。”护士答。
她点了点头,去接电话那边寻人,却一无所获。
她只好折返回去。
经过医院吸烟区时,她无意间往里看了一眼。
昏暗角落,一个颀长的身影靠着墙,身上半隐在落影中,只露出一点轮廓。
她顿了顿,又走近了几步。
沈砚坻背脊靠着冰冷的墙壁,头微微偏着,指间夹着的烟头明明灭灭,一旁盛烟蒂的烟灰盒里已经落了几根烟蒂。
杭景枝确认是沈砚坻,在他几步外停下脚步,“沈团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砚坻微微抬起眼,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几秒,沉默一瞬后,他像是没听见般,夹着烟的手放置唇边,而后烟雾从唇间缓缓散开,模糊了五官,也模糊了神情。
烟雾也在两人之间缭绕弥散。
杭景枝眉心紧蹙,她不知道沈砚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烟抽得那么凶的,明明之前在京市的时候就没见他抽过,“你才刚能下床,腹部贯穿伤还没完全恢复,伤口容易感染,你想再开一次刀吗?”
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带着一点刻意压下的嘲讽:“杭景枝,你是我谁?”
杭景枝怔了下。
“你伤没好,确保你的康复就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对爷爷、叔叔阿姨的交代。你别抽了。”
他盯着她,嗤笑一声,眼底的情绪复杂又压抑,“可以。你跟江妄分手,我就戒烟。”
杭景枝看着他,阴影里,沈砚坻面色沉冷,那张脸上看不出认真,也看不出玩笑,仿佛只是随意一提,认准她不会跟江妄分手。
只是随口说出来的一个让她知难而退的话。
她跟江妄本来就谈了一天,就不存在分手一说。
真要答应他这句话很简单。
但是,她忽然就是觉得很生气,他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要管。
她不应他,转身离开这个都是烟味的地方。
心里想,不知道是谁,当初说过自己生活作风好、没有不良嗜好,现在看来真就都是骗人的话,这烟抽得,完全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她真的是错看沈砚坻了。
抽吧,抽吧,要是真抽出个什么好歹来,她才不会再管他,她真的是越想越气。
一口气走回病房,她才缓了些情绪。
干嘛又跟沈砚坻生气,她觉得自己真的被沈砚坻影响太多了。
沈砚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轻轻嗤笑了一声,眼底满是嘲弄,也透着一点自我厌恶。
他靠在阴影里,指间那根烟燃到尽头,他却迟迟没再抽一口。
病房里,杭景枝不时抬头看向墙上的老挂钟,分针又往前前进了十几分钟,沈砚坻还是没回来。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了几秒,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不会……还在抽吧?
这会儿的工夫,别说一根,两根也该抽完了。
他那伤口要是因为吸烟感染,恢复期不但得往后拖好几天,还得继续吊水换药。
她也还是得继续照顾他。
她没来由地有点烦躁,想着,她便站起来走出了病房。
可刚走出几步,她又慢下了脚。
再等五分钟。
她捏了捏眉心,忽然有点泄气,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多管闲事……沈砚坻一个二十好几的团长,要是真有本事能把自己抽进手术台,那她也管不动不是?
她干嘛要管他,他又不领情。
她低低叹了一声,
调转了方向,准备回病房。
医院走廊里正好有推着年货的小推车缓缓过来,是后勤科送来的慰问品,一箱箱的罐头、点心、花生油、糖果礼盒、花生糖,堆得比人还高。
她一转身,正好与那推车迎面撞上。
对方想躲闪,她也想让开。
推车上的纸箱重心一歪。
“哎,小心!”
整整一大箱白铁皮的水果罐头倾斜下落,几乎就在她面前,她避之不及,忙伸手护住头。
就在她以为那整箱的年货要砸下来的一刻,她整个人被人从身后一扯,紧接着,身后一只胳膊撑在她身侧的墙上,将她整个人护在了怀里。
杭景枝抬眸望去,沈砚坻用整条胳膊替她承了那坠落的箱子的力道,箱角擦过他肩头,狠狠撞在他侧腰处,发出一声闷响。
纸箱落地时滚出几盒点心罐头,滚了老远。
“……你没事吧?”她反应过来,急忙看向他腹部的伤口。
沈砚坻没吭声,额头薄汗密布,眉头紧蹙着,手按了按腰间,面色发白。
“你,你伤口……”
“没裂。”他声音低哑。
话是这么说,可杭景枝发现他说话时明显气息不稳了,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点细微的抽搐。
那穿着蓝制服的医院后勤工见到砸到了人,也是吓了一跳,忙帮忙上来扶着沈砚坻,将人送回去。
杭景枝也顾不上多说,忙扶着沈砚坻往病房方向回去,脚步一快,沈砚坻明显忍着,背脊僵直,咬着牙一声不吭。
回到病房不久,医生就被叫来检查,掀开绷带时,医生、护士都倒吸了口凉气。
“……沈团长,你这伤口才结了薄薄的肉,又震又扯的,差点又裂开。”医生皱着眉头数落,“你这身体都还没好利索,就开始不拿命当回事了?”
说着话,又看向一旁的杭景枝:“家属得看紧点了,这种贯穿伤本来恢复就慢,前几天才好点能下床慢走了,他要真要是感染了,再做一次清创缝合,过年都别想下床。”
杭景枝连连应声:“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医生低头给沈砚坻重新处理伤口,末了又加上一句:“这两天最好别下床了。”
病房内安静下来时,天色早已暗透。
灯打在病床上,沈砚坻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脸色却仍苍白得吓人。
杭景枝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他冰凉的指尖上,一会儿摸摸额头温度,一会儿看看绷带边角有没有渗血,来来回回翻着床头那本病例卡看了好几遍,整个人却怎么也安不下心。
她坐了一整晚,没合眼,直到快凌晨才倚在病床边浅浅地眯了会儿。
再醒来时,病房内一片静谧。
沈砚坻还在沉睡,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原本锐利的眉眼此刻也被疲惫与虚弱磨平了几分。
也许是深夜,人的脑袋会开始想很多东西。
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了许许多多跟沈砚坻的旧事,沈砚坻这个人,不声不响、不动声色,一直在渗透她的生活。
本来来江北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离他太近,可是他竟然调来了江北。
沈砚坻不承认他是因为她才调来的,裴纪说他是因为她才调来的…….
她说不上自己对沈砚坻到底是什么感情,就是觉得很头疼……
她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深想……越想越心乱、头疼……
又是几天过去。
新年的烟花,也已经在江北的夜空中接连绽放了好几天。
外头“砰砰”作响,病房的窗户也被映出一团团五彩缤纷的光影,照在雪白墙面上,时亮时暗。
杭景枝坐在病床不远处的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书。
她低头翻页,睫毛轻颤,偶尔写写画画,神情专注得像外头的喧闹与她毫无关系。
沈砚坻靠在床头,腹部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偶尔还有些牵扯的隐痛,整个人也清爽利落了不少。
他望着窗外烟花绽放的天幕,脑子里却倏地闪回去年过年的场景,去年他还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跳舞,她来家里跟家里人一起吃了年夜饭,雪夜里她喝多了醉在他怀里,他把人抱上楼,他们还去散步,赏了雪景,他还抱着满心的期待,想着等她考完试跟她坦白心意,把人娶回家。
可今年,她的世界里已经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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