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清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回到卧室，房门就被轻轻敲响。
“哥哥，我可以进来吗？”夏灵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软软的，带着一点试探。
夏念清叹了口气：“进来吧。”
门开了，夏灵溪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天气渐热，她换了一套印着许多小桃子的薄款睡衣，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娇小甜美。
“我……有点害怕。”她低着头，脚尖轻轻蹭着地板，“刚才做了噩梦。”
夏念清知道这只是借口，明明白天答应了，今晚却还找了个理由。
怕他不答应吗？
夏念清没有揭穿：“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夏灵溪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只得到许可的小猫，轻快地爬上床，钻进被窝的一侧。
夏念清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然后在床的另一边躺下，刻意保持着距离。
黑暗中，他感觉到妹妹翻了个身，面向自己。
“哥哥，”她的声音很轻，“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每次打雷，我都会跑到你房间。”
“嗯。”
“那时候你总会给我讲故事，直到我睡着。”
夏念清侧头看了她一眼。
夜灯微弱的光线下，夏灵溪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怀念的神色。
“现在你长大了，不需要那些了。”他说。
夏灵溪没有回应，只是悄悄往他这边挪了挪。
夏念清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桃子沐浴露香气，和记忆中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哥哥，”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今天那个姐姐……”
“睡吧，灵溪。”夏念清打断她，“明天再聊。”
房间里安静下来。
夏念清盯着天花板，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以为妹妹已经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小手悄悄钻进了他的掌心。
夏念清身体一僵，但没有抽开。
“晚安，哥哥。”夏灵溪的声音带着满足的睡意，手指轻轻扣住他的。
夏念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她握着。
两人交握的手——一只宽大温暖，一只纤细柔软。
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却让夏念清清晰地意识到，有些界限正在变得模糊。
[这样下去……不行啊]
他轻轻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睡。
……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琴房的地板上。
夏念清如往常那般坐在沙发上，看着花瑾瑜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她今天弹的是一首陌生的曲子，旋律时而欢快，时而忧伤，像在讲述一个复杂的故事。
“这是什么曲子？”一曲终了，夏念清问道。
花瑾瑜轻轻合上琴谱：“我自己瞎编的，叫《雨天的麻雀》。”
夏念清走近，目光落在她琴上那本有些泛黄的琴谱上。
“你好像一直用这本琴谱？”
他随口问道，“学校不是有新的吗？”
花瑾瑜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谱封面：“这个…用习惯了。”
夏念清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淡：“谁给你写的？”
“我妈。”花瑾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以前是钢琴老师。”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提起家人的故事。
夏念清在她身边找了个凳子坐下，两人距离不远不近。
“她一定很厉害。”夏念清说，目光扫过琴谱上工整的手写音符。
花瑾瑜的指尖轻轻点在一个修改过的音符上：“这里原本是升Fa，她改成降Sol，说这样更有‘遗憾的味道’。”
她应是在模仿着记忆中母亲的语气，嘴角微微上扬。
夏念清看着她侧脸的柔和线条，突然很想了解这个笑容背后的故事：“她现在…”
“不在了。”花瑾瑜合上琴谱，“癌症，六年前。”
琴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夏念清想起自己失去父母的经历，胸口泛起熟悉的钝痛。
“抱歉。”他说。
花瑾瑜摇摇头，重新翻开琴谱：“没关系。至少…还有这个。”
她的手指描摹着纸页上的字迹，“每次弹这些曲子，都感觉她在旁边听着。”
阳光透过她粉色的发丝，在琴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念清看到某一页的角落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今天小瑾瑜弹得很棒！”
这是她母亲留下的。
笑脸与之前同样出现在这本琴谱上的，那个龇牙咧嘴的鬼脸有些相似。
但那是花瑾瑜自己画的。
花瑾瑜如她母亲那样在这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物能载情，情亦润物。
“这首是她最喜欢的。”
花瑾瑜翻到一页标记着许多红心的曲子，“《星空下的摇篮曲》，她说我小时候总是不肯睡觉，她就弹这个哄我。”
夏念清看着她沉浸在回忆中的侧脸，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她总是使用这份琴谱。
他也想起了那家奶茶店，那位会把花瑾瑜当小女孩的阿姨，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要听吗？”花瑾瑜轻声问。
“可以吗？”夏念清轻声回问。
花瑾瑜点点头，手指再次落在琴键上。
这一次的旋律温柔似水，像母亲的低语，又像夜风的轻抚。
夏念清注意到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柔软。
曲终时，一滴水珠落在琴键上。
花瑾瑜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抱歉，有点…”
夏念清递过纸巾，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谢谢。”
花瑾瑜吸了吸鼻子，突然笑起来，“说起来，你妹妹那天做的甜点真好吃，是跟谁学的？”
话题转得突兀，但夏念清理解她想转移注意力的意图：“自学的，她从小就喜欢烹饪。”
“真厉害！”
花瑾瑜合上琴谱：“下次去你家，我能跟她学两招吗？”
夏念清想起那天，后背一凉：“…还是别了吧。”
“为什么？”花瑾瑜歪着头，“她不喜欢我吗？”
“不是…”夏念清斟酌着用词，“她高三了，学习很紧张。”
花瑾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那等她高考结束再说吧！”
夏念清在心里默默记下，高考前绝对不能再让两人见面。
花瑾瑜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便当盒：“对了，你请我吃了饭，我也要回礼。尝尝这个！我今早做的。”
夏念清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造型可爱的饭团：“你还会做饭？”
“当然啦！”花瑾瑜骄傲地挺起胸，“虽然比不上你妹妹，但至少不会毒死人。”
夏念清拿出一个，咬了一口，米饭的软硬恰到好处。
但，中间的是辣条？！
“什么鬼？”
花瑾瑜嬉笑出声，没说话，也拿出一个，张开小嘴咬一口，捧脸慢慢咀嚼。
看来不是整蛊。
夏念清收起有些惊讶的表情，也不说话，细细品尝。
这饭团意外地味道还不错。
“这，辣条饭团，还不错。”
“是吧。”花瑾瑜眼睛一亮，“特制秘方，以后我经常给你带！”
夏念清差点被饭团噎住，这种尝个鲜就可以了：“…偶尔就行。”
花瑾瑜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开心地哼着歌收拾琴谱。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那本泛黄的琴谱在她手中显得格外珍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伤痛，就像那本被反复翻阅的琴谱，承载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思念。
而他与花瑾瑜之间，似乎正通过这些细小的分享，慢慢编织起一种特殊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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