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跟着林晚星回家时,母亲正坐在堂屋抹眼泪,父亲则蹲在磨盘边抽旱烟,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朝阳守在门口,看见林晚星和李老师,赶紧跑过去,拉着林晚星的手小声问:“姐,李老师能帮咱们吗?”
林晚星还没来得及回答,母亲就看见了李老师,赶紧擦干眼泪站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李老师,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晚星又给您添麻烦了?”
“林大嫂,我是来跟你们谈谈晚星上学的事。”李老师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晚星这次考了全县第二,按照省重点高中的录取线,她稳能考上。学校有奖学金,每年五百块,足够她交学费和资料费,她周末还能去打工补贴生活费,根本不用家里掏钱。你们怎么能让她去电子厂,还动手打她?”
父亲抬起头,看了李老师一眼,又低下头抽旱烟,没说话。母亲却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李老师,您是文化人,不懂我们庄稼人的难处。朝阳明年上初中,学费、资料费都得花钱,我跟他爸年纪大了,就靠几亩玉米地,实在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晚星是个女孩子,去电子厂挣钱帮衬家里,也是应该的。”
“供不起?”李老师皱了皱眉,“晚星说了,她能靠奖学金和打工读完高中,不用你们掏一分钱!而且她现在才十五岁,正是读书的年纪,去电子厂流水线干活,这辈子就毁了!你们就忍心看着她这么好的苗子被耽误?”
“李老师,话不能这么说。”母亲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我们做父母的,还能害孩子吗?去电子厂挣钱,将来嫁个好人家,不比读那些没用的书强?再说了,女孩子读再多书,将来还不是要围着灶台转?”
李老师还想再说什么,父亲突然站起来,语气带着不耐烦:“李老师,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晚星的事,我们做父母的自有安排,就不劳您费心了。”
看着父母油盐不进的样子,林晚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李老师还想争辩,却被林晚星拉住了。她知道,父母已经铁了心,再争辩下去也没用,反而会让他们更反感。
“李老师,谢谢您,咱们先走吧。”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保持平静。
李老师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她走出院子。走到村口时,李老师停下脚步,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星,别灰心。老师再想想别的办法,明天我去学校跟校长反映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申请贫困生补助,再跟省重点高中那边沟通沟通,争取更多的支持。你也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亲戚能帮你劝劝你父母?”
亲戚?林晚星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大伯。大伯是父亲的亲哥哥,在镇上开了家小杂货店,家里条件比她家好,而且平时对她也还算客气,上次她考了班级第一,大伯还特意给她买了支钢笔。或许,大伯能帮她劝劝父亲?
“李老师,我去找大伯试试吧。”林晚星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大伯平时挺疼我的,说不定他能帮我跟爸妈说说。”
“好,那你赶紧去。”李老师点点头,“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老师。记住,千万别放弃,你的未来不能就这么毁了。”
和李老师分开后,林晚星直奔镇上的杂货店。一路上,她心里既期待又忐忑——期待大伯能支持她,帮她说服父母;又忐忑大伯会不会和父母一样,觉得“女孩子读太多书没用”。
镇上的杂货店不算大,却很热闹。大伯正站在柜台后给客人找钱,看见林晚星进来,笑着问:“晚星,今天怎么有空来镇上?是不是你爸妈让你买东西?”
林晚星走到柜台前,看着大伯熟悉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把父母要让她去电子厂、她争辩时被父亲打耳光、李老师帮忙劝说却没用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伯,最后哭着说:“大伯,我真的想上高中,我考了全县第二,能考上省重点,您就帮我劝劝我爸妈吧,让他们别让我去电子厂好不好?”
大伯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让客人先等一下,然后拉着林晚星走到杂货店后面的小房间,给她倒了杯热水:“晚星,你先别激动,喝口水慢慢说。”
林晚星接过水杯,暖热的杯子让她稍微平静了些。她看着大伯,眼里满是期待,等着他说“大伯帮你去劝劝你爸妈”。
可大伯却叹了口气,坐在她对面,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晚星,大伯知道你想读书,也知道你考了全县第二很厉害。可你爸妈说得也没错,咱们庄稼人,供孩子读书不容易。朝阳明年就要上初中了,确实需要钱,你作为姐姐,帮衬着家里也是应该的。”
林晚星手里的水杯一下子凉了下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大伯:“大伯,您也觉得我应该去电子厂,不应该上高中吗?我能靠奖学金读书,不用家里掏钱,我还能打工……”
“奖学金?打工?”大伯打断她,摇了摇头,“晚星,你太年轻了,不知道外面的苦。省重点高中的学习压力多大啊,你一个女孩子,既要读书又要打工,身体能扛得住吗?再说,电子厂管吃管住,一个月能挣一千多,这钱实实在在的,能给朝阳攒学费,能给家里减轻负担,多好啊。”
“可我不想去电子厂!我想上高中,想考大学!”林晚星的声音带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大伯,您以前不是说,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吗?您还给我买钢笔,说我是咱们家最有文化的孩子,您怎么现在也这么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伯的语气也沉了下来,“晚星,你要懂事。女孩子读太多书真的没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嫁个好人家,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你看你堂姐,初中毕业就去电子厂打工,现在每个月能挣两千多,还能给家里寄钱,你爸妈多省心?”
“堂姐是堂姐,我是我!”林晚星哭着反驳,“我不想跟堂姐一样,一辈子待在电子厂里!我想上高中,想考大学,想走出这个小镇,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大伯,您就不能理解我一次吗?”
“我怎么不理解你?我这是为了你好!”大伯的语气也有些激动,“你以为上了高中就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就能有出息?多少大学生毕业还找不到工作呢!你一个女孩子,何必这么折腾?听你爸妈的话,去电子厂好好干活,将来找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林晚星看着大伯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原本以为,大伯会站在她这边,会帮她劝说父母,可没想到,大伯和父母一样,都觉得“女孩子读太多书没用”,都觉得她应该去电子厂,应该早点嫁人。
“大伯,您别说了,我知道了。”林晚星擦干眼泪,站起身,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我不会去电子厂的,我一定要上高中。就算你们都不支持我,我也不会放弃。”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大伯想拉住她,却被她甩开了。她走出杂货店,看着镇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无比孤独——她考了全县第二,有机会考上省重点高中,可身边的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平时对她还算客气的大伯,都不支持她,都想让她放弃梦想,去过他们认为“正确”的生活。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镇上的街道上,脸颊上的巴掌印还在隐隐作痛,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想起李老师的话,想起朝阳的支持,想起陈小梅的约定,眼泪掉得更凶了。
“晚星?你怎么在这哭?”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晚星抬起头,看见陈小梅正提着一个布包朝她走来。陈小梅看见她脸上的红印和哭红的眼睛,赶紧跑过来:“晚星,是不是你爸妈又说你了?你去找大伯了吗?大伯怎么说?”
林晚星把大伯劝她“听父母的话,女孩子读太多书没用”的事告诉了陈小梅。陈小梅听了,一下子就生气了:“大伯怎么能这么说?你考了全县第二,这么好的成绩,怎么能说读书没用?晚星,别理他们,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我妈说了,要是你爸妈实在不同意,你可以先去我家住,我妈会帮你跟你爸妈沟通的!”
林晚星看着陈小梅真诚的眼神,心里满是感激。在所有人都不支持她的时候,只有陈小梅和李老师还在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她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小梅,谢谢你。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考上省重点高中,咱们一起去县城读书。”
“嗯!”陈小梅用力点头,拉着她的手,“咱们现在就去我家,跟我妈说说你的情况,我妈肯定会帮你的!”
林晚星跟着陈小梅,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她们身上,虽然她的心里还有很多委屈和不安,可她的脚步却比之前坚定了不少。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会很难,但只要有陈小梅和李老师的支持,她就不会放弃。她要继续争取,继续努力,一定要让父母和大伯知道,女孩子也能靠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活出自己的精彩。
走到陈小梅家楼下时,林晚星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陈小梅,认真地说:“小梅,谢谢你。不管最后能不能考上省重点,我都不会忘记你今天帮我的。”
“跟我客气啥?”陈小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是最好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走,我妈肯定已经做好饭了,咱们先吃饭,再想办法。”
林晚星点点头,跟着陈小梅走进了楼道。她知道,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陈小梅的妈妈帮她劝说父母,让她能有机会走进省重点高中的校门,去追求属于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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