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外,尸骸枕藉,硝烟未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但这一次,这气味中却夹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胜利气息。
复仇营的将士们,无论是参与夜袭的精锐,还是留守血战的伤兵,亦或是从地窖中走出的老弱妇孺,此刻都汇聚在谷口。他们相拥而泣,放声呐喊,用尽全身力气发泄着连日来的恐惧、压抑和最终的狂喜。
他们赢了!他们真的在五千西戎精锐的猛攻下存活了下来,并且奇迹般地击溃了敌人!
林鹿只是脱力晕厥,很快被救醒。他挣扎着站起来,拒绝了旁人搀扶,目光扫过战场,扫过每一张激动、疲惫却闪烁着光芒的脸庞。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缴获!”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阵亡的弟兄……收敛遗骸,厚葬!他们的名字,要刻在碑上,让后人永远记住!”
命令下达,幸存的人们强忍着悲痛和疲惫,开始忙碌起来。这是一项沉重而艰巨的任务,但每个人的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守护住了自己的家园,他们没有让死去的弟兄白白牺牲。
缴获是惊人的。西戎溃逃时丢弃了大量的兵甲、器械、粮草,甚至还有数百匹无主的战马。这些物资对于遭受重创的野狼谷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足以支撑他们度过最艰难的恢复期。
而当兀骨剌那柄镶嵌着宝石的断臂金刀被呈到林鹿面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不仅是战利品,更是复仇营赫赫武勋的象征!
林鹿拿起那柄沉甸甸的金刀,高高举起!
“复仇!”
“安民!”
谷内外,响彻云霄的呐喊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野狼谷大捷的消息,以比西戎溃兵更快的速度,如同惊雷般炸响了整个朔方,乃至更远的地方!
汝南王大营内,一片死寂。
先锋大将淳于烈看着探马送来的详细战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震撼。他麾下的将领们更是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五千西戎精锐……被野狼谷正面击溃?主帅兀骨剌重伤断臂?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这林鹿……究竟是人是鬼?”一员副将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贾羽手中的茶杯停在了半空,他脸上的从容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懊恼,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惧。他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那个边地出身的年轻人。这不是一头可以随意拿捏的孤狼,而是一条即将腾渊的潜龙!
“将军……”贾羽的声音有些沙哑,“局势……有变。我们必须立刻调整策略。对野狼谷,不能再以寻常豪强视之。或许……应以平等姿态,先行结好,稳住他们,待殿下大军主力抵达后再做定夺。”
淳于烈重重一拍桌子,脸色铁青:“结好?现在去结好,岂不是显得我汝南军怕了他?!”
“非是惧怕,而是权宜之计!”贾羽急道,“经此一役,林鹿声望必然如日中天,其战力亦不容小觑。若此时与之交恶,恐将其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与西戎残部媾和,于我大军平定朔方大大不利!唯有先稳住,再图后计!”
淳于烈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就依先生之言吧。”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无力。
灵州城内,魏承嗣得知消息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林鹿不仅没死,反而立下如此不世奇功?这简直是在狠狠打他的脸!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人暗中嘲笑他的无能和无耻。恐惧和嫉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陈王使者崔成则是惊骇之余,涌起深深的绝望。林鹿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陈王在朔方的布局恐怕要全盘落空了。他连夜修书,不再是求助,而是带着告警的意味,请求陈王尽快决策,是否要放弃朔方,或者……转而尝试与林鹿合作?
而西戎王庭,秃发兀术接到兀骨剌惨败、五千精锐几乎全军覆没的战报时,先是暴怒,随即是长时间的沉默和冰冷。他意识到,朔方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怕敌人。他不得不暂时压下复仇的怒火,命令所有前线部队转入战略防御,重新评估整个雍朝北方的局势。
龙门寨的红娘子得知喜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立刻下令全寨欢庆,并派人送去大批慰问品和药材,信中毫不掩饰对林鹿的敬佩和仰慕。
荥阳郑府,郑媛媛听到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对祖父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沁姐姐和林将军一定能行的!”郑修远抚须长叹,心中震撼无比,对林鹿的评价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开始真正严肃考虑家族未来与这位边地将领的关系。
外面的风起云涌,暂时与野狼谷无关。谷内正在全力进行灾后重建和整合。
经此血战,复仇营虽然伤亡惨重,但幸存下来的无一不是百战精锐,凝聚力、战斗经验和信心都达到了一个顶峰。更重要的是,林鹿的个人威望也攀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被将士和百姓们视为当之无愧的领袖和守护神。
周沁展现出了卓越的内政才能,将缴获的物资和陆续返回的流民安排得井井有条,谷内的秩序迅速恢复,甚至比战前更加井然有序。
前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有周边的百姓、溃兵,甚至还有一些对魏家统治彻底失望的小股地方武装和豪强。野狼谷的实力在战后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和膨胀。
林鹿审时度势,正式将“复仇营”扩编为“朔方军”,自任统帅,下设各营,任命胡煊、秀姑等有功之臣为营正。他颁布了更加完善的军纪和法令,强调“复仇安民”的宗旨,同时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基层军官,建立参谋体系(由杜衡和周沁协助),军队建设向着正规化迈出了一大步。
他知道,经此一役,野狼谷再也无法偏安一隅。他已经站在了朔方乃至整个北方风云变幻的舞台中央。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是继续巩固根本,消化战果?还是趁势出击,扩大地盘?或是与某方势力接触,寻求更大的发展空间?
就在林鹿沉思之际,汝南王使者贾羽的新一封书信,送到了他的案头。这一次,信中的语气截然不同,充满了敬佩和“平等”的意味,邀请林鹿“共商朔方抗虏安民之大计”,并表示汝南王殿下十分乐意提供“一切必要之援助”。
与此同时,来自陈王使者崔成的一封密信,也通过特殊渠道,悄然送达。信中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转而大打“忠君爱国”、“共扶社稷”的感情牌,许诺只要林鹿愿意接受陈王“指导”,便可表奏朝廷,正式授予其朔方节度使之职!
两面递来的橄榄枝,背后是截然不同的政治算计。
林鹿看着这两封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了。
他提起笔,却没有立刻回复任何一方,而是先给荥阳的郑媛媛和龙门寨的红娘子各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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