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上游传来巨响，水闸炸裂的声音撕开了天际。
顾长生点燃最后一根引线，转身就走。
爆炸声接连响起，整个坝体剧烈颤抖。
巨大的裂缝从坝体中央炸开，蓄积多日的江水找到宣泄口，狂涌而出。
“咔嚓——！”
坝体猛然崩塌。
无数石块、木料被洪水卷着，翻滚着冲向下游。
蓄积已久的洪水如怒龙出闸，倾泻而下。
水墙数丈之高，遮天蔽日，江面上掀起的巨浪比楼船还高三尺。
“退！快退！”
鲁老爹和工匠们拼命往后跑。
洪峰擦着他们的脚后跟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
顾长生立于高处，望着倾泻而下的洪水，眼神冷漠。
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他再看。
......
赤壁水域。
周烈脸色惨白。
远处，一堵巨大的水墙正以恐怖的速度逼近。
水墙之高，遮蔽了半边天空。
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痛。
“快！全速后撤！”
周烈嘶声大喊。
桨手拼命划动，但笨重的战船转向缓慢。
七十艘战船挤在赤壁水域，彼此阻挡，谁也动弹不得。
“让开！让开！让开！”
“别挡路！”
战船之间互相碰撞，混乱不堪。
庞统脸色煞白，
“将军，来不及了！”
周烈回头。
洪峰已在眼前。
数丈高的水墙携带无数碎石、木料，如天罚降临。
“所有人抓紧！”
周烈话音未落，
“轰——！”
洪峰撞上了楚军水师战船。
第一排的十几艘战船瞬间被掀翻。
船身在洪水中被轻易撕碎。
船上的士兵被抛向空中，又重重砸进水里。
惨叫声还未出口，就被洪水吞没。
周烈的旗舰剧烈摇晃。
船身倾斜，甲板上的士兵纷纷滚落。
“将军！”
庞统伸手想抓住周烈。
但下一波洪峰袭来，
“咔嚓——！”
旗舰的桅杆应声折断，巨大的桅杆砸在甲板上，压死了十几名士兵。
船身彻底失去平衡，侧翻入水。
周烈被甩进江中。
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他拼命挣扎，想要浮出水面。
但洪流太猛，根本无法抗衡。
一块巨大的船板撞在他背上。
“噗——！”
周烈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沉入江底。
......
龙慕溪站在岸边，望着洪峰肆虐的江面。
七十艘楚军水师战船在洪水中翻滚。
有的被掀翻，有的被撞碎，有的互相碰撞后一起沉没。
士兵们在水中挣扎。
有人抓住漂浮的木板，但下一波洪峰袭来，人和木板一起被卷走。
有人想游向岸边，但洪流太急，根本游不动。
更多的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卷入水底。
江面上到处是残骸和尸体。
鲜血染红了江水。
惨叫声、呼救声混成一片，但很快又消失了。
被洪水吞没。
龙慕溪握紧剑柄。
她见过无数次厮杀，但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这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大人......”
阿豹站在她身边，声音发颤。
“我们......真的赢了?”
龙慕溪没有回答。
她望着江面上漂浮的尸体。
那些人昨天还活生生的，今天就成了冰冷的尸体。
顾长生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战争从来不美好。为了胜利，我们必须不择手段。”
龙慕溪深吸口气。
“清点战果。”
......
洪水退去，江面恢复平静。
但惨状触目惊心。
七十艘楚军水师战船，五十三艘沉没或重创，漂浮在江面上，已经无法使用。
尸体到处都是。
有的浮在水面，有的挂在船板上，有的被冲到岸边。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龙慕溪的士兵开始清点。
阿豹汇报：“大人，初步统计，楚军死伤过半，至少一万五千人。”
龙慕溪点头。
“剩下的呢？”
“有十七艘战船在洪峰来临前逃出赤壁水域，正往下游撤退，兵力大约七千人。”
阿豹指着下游方向。
龙慕溪眯起眼睛。
十七艘船，七千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仍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派快船向王爷汇报战果，同时请示下一步作战计划。”
“是！”
快船立刻出发。
......
不到一个时辰，回信送到。
龙慕溪打开信件，上面只有一行字：“龙提督率部修整，剩下的交给王平和张承锋。”
落款是顾长生的私印。
龙慕溪握着信，沉默良久。
她望向下游方向，那里还有十七艘楚军水师战船在逃。
顾长生不让她追，是因为她和士兵们已经足够疲惫了。
“传令，全军修整，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龙慕溪收起信件。
“大人，咱们不追了？”
阿豹愣住。
“不追，王爷说了，剩下的交给别人。”
龙慕溪平静地说。
阿豹张嘴想说什么，看到龙慕溪的眼神，最终选择闭上嘴。
龙慕溪转身走向岸边。
士兵们正在救治伤员。
有人腿被船板砸断，疼得冒冷汗。
有人身中数箭，鲜血直流。
还有人抱着战友的尸体，默默流泪。
龙慕溪走到一名重伤的士兵身边。
那士兵认出她：“大......大人......”
“别说话。”
龙慕溪蹲下身，握住他的手。
“你会没事的。”
士兵咧嘴笑了笑：“大人......咱们......赢了吗？”
“赢了，大胜。”
龙慕溪点头。
士兵眼中闪过光芒。
“那就好......”
他闭上眼睛，手慢慢松开。
龙慕溪握着那只已经冰凉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她望着江面上漂浮的尸体，有楚军的，也有自己人的。
胜利的代价，原来这么重。
她站起身，望向远方。
夕阳西下，江面被染成血红色。
顾长生第一次见她时说过的话，在心中回响。
“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龙慕溪握紧剑柄，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
那不是单纯的感激，也不是单纯的敬畏，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她相信他。
从现在开始，她会一直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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