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江陵大营外的河岸两边，人山人海，气氛热烈得如同过节。
几乎所有没任务的士兵都跑来围观这场世纪对决。
一边是秦将军率领的三千北境步卒，他们身着重甲，手持长枪盾牌，在河岸边列成了三个巨大的方阵，军容鼎盛，杀气腾腾。
另一边，宽阔的河面上，龙提督麾下的十艘明轮战船一字排开，船上站满了手持弓弩、长钩的水师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顾长生带着赵戈、王平、李广等一众将领，站在河岸边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充当裁判和看客。
“王爷，您说今天这场谁能赢？”李广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现在是江陵守备，名义上这两位都是他的上司，哪边都得罪不起。
顾长生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看着吧，今天会很精彩。”
“咚！咚！咚！”
随着三声沉闷的鼓响，演习正式开始！
“全军听令！渡河！”
秦凌霜站在岸边，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第一方阵的一千名士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两人一组，抬着早已准备好的简易木筏，冲向河边。
他们的战术很简单，就是最传统的强行渡河。利用人数优势，分批次登陆，只要有一部分人成功上岸，就能建立滩头阵地，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
然而，龙慕溪显然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得逞。
“所有船只，前出！给老娘把他们的木筏，全都冲散！”
河面上，十艘明轮战船的巨大叶轮开始飞速转动，掀起阵阵白浪，朝着正在下水的北境步卒猛扑过去！
“放箭！”
随着龙慕溪一声令下，战船上的弓弩手立刻朝着岸边抛洒出一片密集的箭雨。
虽然都是没有箭头的训练箭，但铺天盖地而来，声势依旧骇人。
“举盾！”
北境步卒反应极快，前排士兵立刻将手中的大盾举过头顶，组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
“啪啪啪啪！”
无数箭矢打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秦凌霜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就这？
如果龙慕溪只有这点本事，那她今天就输定了。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那些明轮战船并没有直接冲向岸边，而是在距离岸边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突然一个集体转向，沿着河岸开始了高速巡航！
它们巨大的船身和飞速转动的明轮，在河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波又一波的浪头，狠狠地拍打在那些刚刚下水的木筏上。
北境步卒虽然在陆地上稳如泰山，但哪里经历过这种风浪？
一个个木筏被浪头打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不少士兵惊呼着掉进了水里。虽然他们都没有性命之忧，但队形却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
“混蛋！”秦凌霜暗骂一声。
她没想到，龙慕溪竟然会用这种无赖的打法！
这根本就不是在作战，这是在兴风作浪！
“第二方阵！弓箭手！压制他们！”秦凌霜立刻改变策略。
后方的第二方阵中，五百名弓箭手立刻上前，弯弓搭箭，朝着河面上的战船进行覆盖式射击。
“嗖嗖嗖！”
箭矢如蝗，朝着战船飞去。
龙慕溪见状，却是哈哈大笑：“想跟老娘在水上对射？太天真了！”
“所有船只，蛇形机动！小的们，把挡板立起来！”
十艘战船，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完美地避开了大部分箭矢。同时，船舷两侧的挡板被迅速立起，将漏网之鱼也挡在了外面。
一轮对射下来，水师几乎毫发无伤。
反倒是岸上的北境步卒，被巨浪搅得狼狈不堪，迟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渡河队列。
高台上，李广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水师也太赖皮了吧？仗还能这么打？”
王平也是一脸凝重：
“龙提督不愧是江龙王，把这河道的地利，真是玩出花来了。”
顾长生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秦凌霜的应对，中规中矩，是典型的陆军思维。
而龙慕溪的战术，则充满了水匪的狡黠和灵性。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凌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知道，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传我命令！”
她当机立断，
“第一方阵，放弃木筏，全员下水！以什为单位，强行泅渡！第二方阵弓箭手，掩护！第三方阵，陌刀营，准备抢滩！”
放弃木筏，直接游过去？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穿着盔甲游泳，虽然只是轻甲，但体力消耗极大，而且在水里，他们就是活靶子！
但军令如山，第一方阵的士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抛下木筏，在一阵呐喊声中纷纷跳入了河中，朝着对岸奋力游去。
“想游过来？”
龙慕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真当老娘是吃素的？传令！前锋三艘船，给老娘冲过去！不用放箭，直接用船身给我撞！把他们全都逼回去！”
三艘明轮战船朝着河中央那片黑压压的人群，狠狠地撞了过去！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虽然不至于出人命，但绝对能把人撞得七荤八素，彻底丧失战斗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
秦凌霜的声音响起。
岸边，一直按兵不动的第三方阵，突然有了动作。
五百名陌刀营士兵身后，突然推出了三架巨大的床弩！
这些床弩是顾长生利用【神工开物】天赋秘密改造过的，射程和威力都远超常规。
“嗖！嗖！嗖！”
三支儿臂粗的巨型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朝着那三艘冲在最前面的明轮战船射去！
龙慕溪的脸色瞬间变了！
“不好！是床弩！快躲开！”
她做梦也没想到，秦凌霜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床弩这种重型军械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演习里？这不合规矩！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
船只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弩箭！
“轰！轰！轰！”
三艘战船被巨大的弩箭射中，虽然没有被洞穿，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船身剧烈晃动，有两艘船的明轮甚至被直接卡死，停在了河中央。
船上的水师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人仰马翻。
“干得漂亮！”
高台上，李广忍不住大声叫好！
秦将军这一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趁着水师阵脚大乱的机会，河里的北境步卒加快了速度，终于有第一批人游到了对岸！
“陌刀营！上！”
秦凌霜抓住机会，立刻下令。
五百名身穿重甲，手持近两米长陌刀的士兵，抬着木筏冲入了河中。
他们才是今天真正的主攻！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演习结束的鼓声响起。
最终的结果是——平局。
秦凌霜的陌刀营虽然成功登陆，但在龙慕溪不计代价的骚扰和剩下七艘战船的疯狂反扑下，最终也未能攻上高地，在距离山顶不到五十步的地方，被裁判判定“全员阵亡”。
而龙慕溪的水师，也付出了“沉没”四艘战船的惨重代价。
夕阳下，秦凌霜和龙慕溪站在空无一人的沙盘前，谁也没有说话。
沙盘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代表双方“损失”的红蓝小旗。
两人都静静地看着沙盘，脑海中不断复盘着白天的每一个细节。
秦凌霜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在水上，她引以为傲的步兵方阵是何等的脆弱。那些看似乌合之众的水师，却能利用地形和船只的优势，将她的精锐耍得团团转。
而龙慕溪也第一次认识到，陆军的重型器械和严明纪律，一旦发挥出来，是何等的可怕。她那引以为傲的船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并非坚不可摧。
“你的床弩，藏得够深的。”
许久，龙慕溪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服气。
“你的鬼点子，也不少。”
秦凌霜淡淡地回了一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惺惺相惜。
虽然彼此之间的竞争感更强了，但那种纯粹的敌意，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也许，王爷是对的。
这个念头，同时在两个女人的心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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