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的暗流与二姨娘的毒计尚在云芷凝心头盘旋,一场更直接的试探已悄然而至。九王爷南宫烨竟以“探病”为由,亲临丞相府这偏僻院落。轮椅碾过青石的声响由远及近,仿佛碾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南宫烨的到来毫无预兆。小院内外顿时跪倒一片,赵月娥闻讯匆匆赶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底却藏着惊疑。青黛紧张地攥紧衣角,红袖则暗中伸长脖颈。
南宫烨端坐轮椅之上,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膝上搭着墨色薄毯。他面容苍白消瘦,剑眉薄唇,一双眸子却幽深如寒潭,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与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他并未多看赵月娥一眼,只略一抬手,声音低沉:“本王途经,闻大小姐抱恙,特来一探。”
随侍的侍卫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一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云芷凝被青黛半扶半抱着出来,依旧是一副痴肥懵懂的模样,头发蓬乱,衣襟上还沾着糕点碎屑。
她躲在青黛身后,偷偷打量南宫烨,嘴里含糊地念叨:“黑……黑衣服……怕……” 心中却是一凛:这南宫烨虽残疾孱弱,但周身气度凝练,绝非池中之物。更让她心惊的是,凭借医者的敏锐和腕间牡丹印记隐隐的灼热,她竟从他过于苍白的脸色、略显急促却深沉的呼吸,以及指尖不易察觉的轻微颤动中,察觉出他体内蕴藏着一种极其复杂阴损的慢性剧毒!这毒性之烈,之刁钻,远胜自己体内沉积之毒,竟能侵蚀经脉、损及根本,令他双腿瘫痪恐怕只是表象。
赵月娥忙上前打圆场:“王爷厚爱,折煞小女了。凝儿,还不快谢过王爷!” 她暗中拧了云芷凝一把。云芷凝吃痛,“哇”地哭出来,顺势往前一扑,看似要摔倒,小手却“慌乱”中抓住了南宫烨轮椅的扶手,指尖看似无意地擦过他的腕脉。这一触之下,云芷凝心中巨震!脉象沉滞紊乱,如枯藤缠石,分明是多种毒素交缠侵袭心脉之兆,且中毒时日已久,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他竟一直在忍受如此非人的痛苦?
南宫烨在她扑来时身体有瞬间的僵硬,眸中锐光一闪而逝,但并未推开她,反而任由她抓着。他低头看着这个满脸泪痕、看似痴傻无比的少女,眼神深邃难辨:“无妨。” 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大小姐受惊了。”
他抬手,看似要拂开云芷凝的手,指尖却在她腕间的牡丹印记上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瞬。云芷凝心头狂跳,他发现了什么?就在这时,一阵风过,吹起南宫烨膝上薄毯一角。云芷凝眼尖地瞥见他袍摆下露出的一截小腿,肌肉竟有轻微萎缩的迹象,但更引她注目的是,脚踝处隐约露出一线不自然的青黑色,如蛛网般向上蔓延!那是毒素凝聚的征兆!与她脑海中金叶医方所述的一种名为“缠丝枯骨”的奇毒症状极为相似!此毒需长期接触方能生效,能令人经脉逐渐枯萎,体弱致残,最终在痛苦中耗尽生命。
一个战功赫赫、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王爷,为何会中这种阴毒之毒?是沙场暗算,还是……来自更阴险的枕边之风、朝堂之暗?云芷凝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若真如此,南宫烨的处境,恐怕比表面看起来还要凶险万分。
“凝儿!不可对王爷无礼!” 赵月娥见状,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上前要将云芷凝扯开。南宫烨却抬手制止了她,目光依旧落在云芷凝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看来大小姐身子确实虚弱。本王认识一位太医,擅治疑难杂症,或可请来一诊。”
赵月娥闻言,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强笑道:“不、不敢劳烦王爷和太医,府上刘大夫一直为凝儿调理,已见起色……”“哦?” 南宫烨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刘大夫?可是那位连‘朱颜碎’都识不出的刘大夫?”“朱颜碎”三字如同惊雷,炸得赵月娥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几乎跪倒。
这正是当年毒害云芷凝生母林婉清的西域奇毒之名!南宫烨怎么会知道?!他今日前来,根本不是为了探病,而是敲山震虎!云芷凝也心中骇然。南宫烨不仅知道母亲死因疑点,竟还如此直接地戳破!他是在警告赵月娥,还是……在向她这个“痴儿”传递某种信息?他究竟站在哪一边?场面一时死寂。南宫烨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赵月娥,转而对着仍抓着他轮椅的云芷凝,语气竟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看来这相府,并非静养之地。
三日后太后的寿宴,大小姐还是随本王入宫散散心吧。” 这话不像商量,更像是命令。说完,他示意侍卫推动轮椅,转身离去。经过院中那株半枯的牡丹时,他目光似乎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惋惜的情绪
南宫烨的轮椅声远去,小院却陷入更深的死寂。赵月娥惊魂未定,狠狠瞪了云芷凝一眼,仓皇离去。云芷凝回到房中,心潮澎湃。南宫烨身中剧毒却隐忍不发,知晓母亲冤屈却点到为止,他究竟是何意图?指腹传来一丝微痒,她低头看去,竟是方才接触南宫烨腕脉时,无意间沾染的一丝极淡的黑色粉末,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这粉末……与她记忆中金叶医方里提到的,能诱发“缠丝枯骨”毒性加剧的引药“梦罗烬”极其相似!是谁,竟在南宫烨日常接触之物上做了手脚?而南宫烨自己,是否知晓?太后寿宴之约,是庇护,还是将她卷入更可怕漩涡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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