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丞相府内的暗流因云景逸的愤然离去而愈发汹涌。云崇文独坐书房,面对满室狼藉,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倦怠与怒意。赵月娥虽禁足院中,其耳目却未歇,消息递入,她捻着佛珠冷笑:“逸儿这一走,正好叫老爷看清,这府里离了妾身,是何等鸡犬不宁!”而云芷凝暂居的院落里,青黛正为她卸下钗环,主仆二人耳语着日间风波,腕间牡丹印记微热,提醒着她府外似有异动——那是灵泉对强大气息的天然感应。
丞相府朱门外,长街尽头,一辆玄色马车在十余名黑衣侍卫的簇拥下,无声驶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声响,打破了黄昏的宁静。马车并无过多华饰,唯车厢一角刻着小小的九瓣莲纹,那是亲王规制的标记,内敛而威严。
车停稳,侍卫首领萧寒利落下马,无声指挥属下分散警戒,随即亲自打开车门,安置好踏板。一双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扶着车门,紧接着,一架乌木轮椅被稳稳抬下。南宫烨端坐其上,一身墨色暗金纹常服,外罩同色大氅,衬得面容愈发清俊,却也透着一股久病之人的脆弱。他并未抬眼打量高悬的“云府”匾额,只略一抬手,萧寒便会意,上前叩响门环。
沉重的叩门声如同擂在云府众人心上。门房慌不迭开门,见到门外阵仗,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入内通报。不过片刻,云崇文便疾步而出,身后跟着闻讯赶来的几位姨娘、小姐以及一众仆从。当看到端坐轮椅、面色沉静的南宫烨时,云崇文心头一跳,连忙整理衣冠,上前躬身行礼:“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望王爷恕罪!”
南宫烨的目光淡淡扫过云崇文,并未立刻叫起,反而越过他,望向府门内闻讯聚集而来的人群。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被青黛搀扶着、站在角落一脸“懵懂”的云芷凝身上。见她发髻微乱,裙角沾尘,一副受惊小鹿的模样,他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丞相不必多礼。”南宫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王来接王妃回府。”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让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云汐瑶站在三姨娘周彩衣身侧,目光死死盯住轮椅上的南宫烨。纵然知晓他残废已久,但此刻再见,那眉宇间的英气、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即便坐着也难掩的挺拔身姿,都让她心头如同被毒蛇啃噬。她想起昔日南宫烨凯旋时,玄甲银枪、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是京城多少闺秀的春闺梦里人!再看看如今依偎在青黛身边、傻气十足的云芷凝,一股极度的不甘和嫉妒汹涌而上——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傻子能占着九王妃的名分,即便是冲喜,也能得到这个男人亲自来接的体面?她云汐瑶才貌双全,却要费尽心机去攀附太子,还屡屡受挫!
三姨娘周彩衣也快速打量着南宫烨。这位九王爷虽废了双腿,但通身的气度依旧迫人,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似平静无波,却总让人觉得能洞悉一切。她心中暗忖:这九王爷突然驾临,只怕不单单是接人那么简单。昨日府中刚出了二少爷离家的大事,今日王爷就来,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这傻王妃又“无意”中惹了什么祸,王爷亲自来问罪?若真是问罪,或许能趁机再踩赵月娥和云芷凝一脚。
四姨娘李素心则低眉顺眼,暗自咂舌。九王爷虽势微,但毕竟是天潢贵胄,这通身的气派是做不了假的。看来大小姐这冲喜王妃,倒也并非全无倚仗。只是这王府深似海,王爷又这般情况,大小姐往后日子是福是祸,还真难说。
五姨娘孙巧儿和六姨娘楚盈盈交换了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好奇。她们入府晚,对这位传闻中的战神王爷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虽与想象中驰骋沙场的形象不符,但那份沉静如渊的气质,却更令人心生畏惧。尤其是他出现得如此突然,时机又如此微妙,让这本就混乱的丞相府,更添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云崇文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南宫烨亲自来接人,是给云家脸面,还是兴师问罪?他昨日刚重斥了云景逸,导致儿子离家,若此事传到王爷耳中,会不会觉得他治家无方?再者,芷凝这丫头归宁这几日,看似痴傻,却总在关键时刻“搅局”,赵月娥被禁足、云汐瑶失态,都与她有关。南宫烨此刻前来,是否与这些事有关?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在一片各怀鬼胎的寂静中,南宫烨推动轮椅,缓缓驶入府门,停在云芷凝面前。他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玩够了?该回府了。”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在对待一个贪玩的孩子。
云芷凝瑟缩了一下,往青黛身后躲了躲,歪着头,眨着大眼睛,含糊道:“王爷……妖怪……打完了吗?凝儿怕怕……”她手指绞着衣角,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南宫烨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快得无人捕捉。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意味:“有本王在,无人敢欺你。过来。”
这一幕,看得云汐瑶几乎咬碎银牙!这傻子何德何能,能让九王爷如此对待?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假意关切道:“王爷恕罪,姐姐她……心智如同孩童,在府中这几日,怕是惊扰了王爷清静。若是姐姐有何处言行无状,还望王爷海涵。”这话看似请罪,实则句句指向云芷凝的痴傻和可能带来的麻烦。
云芷凝仿佛被云汐瑶的话吓到,猛地扑到南宫烨轮椅前,抓住他的衣袖,指着云汐瑶哭诉:“妹妹凶!她说凝儿傻……说王爷……王爷不能走路……是废……”她的话断断续续,却像一把尖刀,瞬间剖开了云汐瑶试图维持的温婉假面!
“放肆!”云崇文脸色骤变,厉声呵斥云汐瑶,“还不退下!”他心惊胆战地看向南宫烨,生怕他动怒。
南宫烨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但并非看向云汐瑶,而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云芷凝的手背,动作略显生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目光冷冽地扫过云汐瑶,最终定格在云崇文身上:“丞相府的规矩,本王今日算是领教了。一个庶女,也敢妄议亲王是非?”
他并未提高声调,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前院鸦雀无声。云汐瑶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周彩衣也连忙跟着跪下请罪。
南宫烨却不再看她们,转而对着云芷凝,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既是不喜,日后少回便是。回府。”最后两个字,是对萧寒所言。
萧寒立刻上前,推起轮椅。云芷凝依旧抓着南宫烨的衣袖,像个找到依靠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还嘟囔着:“回家……凝儿和王爷回家……这里不好玩……”
夫妻二人,一个冷漠威严,一个痴傻依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出无声的双簧。云芷凝的“傻话”精准地撕开了云汐瑶的伪装,而南宫烨的维护,则是对丞相府众人最直接的警告和震慑。
马车缓缓驶离丞相府,消失在暮色深处。云府门前,留下一片死寂和心思各异的众人。云崇文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今日南宫烨的到来,看似只是接回王妃,但其态度、其对云芷凝的维护,都透着一股不寻常。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傻女儿”在九王府的地位,以及这桩冲喜婚姻背后,可能隐藏的更深层次的含义。
云汐瑶被丫鬟扶起,脸上血色尽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今日之辱,她记下了!云芷凝,还有那个残废王爷,她一个都不会放过!而周彩衣则暗自思量,看来九王爷对傻女并非全然无情,往后对付云芷凝,或许得更谨慎些才行。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丞相府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南宫烨轮椅碾过的痕迹,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这场突如其来的“接驾”,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潮汹涌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必将扩散至更远、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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