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在熏笼里剥裂一声,我强撑着眼皮守夜。里间拔步床吱呀响个不住,宝玉翻身的动静比平日更频,纱帐上映出他辗转反侧的影子,倒像被什么魇住了。守到三更梆子响过,终是抵不住困,倚着熏笼边打起盹来。
蓦地眼前红光乱涌,竟见怡红院正房披挂得如神仙洞府。满屋烛泪淌成珊瑚树,窗棂上双喜字剪得比元宵灯谜还精巧,连熏笼都罩着大红云缎套子。
宝玉穿着金线绣蟒纹吉服,银挑竿颤巍巍掀起盖头——宝钗的脸比傅粉还白,唯眉间朱砂痣红得骇人,竟似刚用胭脂血点过。
“宝姐姐......”宝玉声音粘稠得似蜜糖拉丝。交杯时两人手腕相缠,琥珀酒液晃出三两点,正落在我捧着的合卺杯里。
我垂首欲退,忽被宝玉扯住袖角:“袭人往哪里去?今日大礼,你原该......”
话未说完,宝钗竟笑着拔下我鬓边碧玉簪:“好妹妹,这簪子暂且我替你收着。”玉簪离鬓时带起丝缕头发,冰得我天灵盖发麻。
帐幔落下时荡起冷香丸的甜香,一件大红主腰掷出来,金线绣的并蒂莲正滚落在我鞋尖。
听宝钗娇声问:“冷香丸熏过的身子,可还配得上宝兄弟?”宝玉喘笑:“到底你知冷知热......”拔步床骤响如舟船颠簸,我低头见水绿衫子竟变作通房丫头制式的桃红袄,腕上翡翠镯磕着合卺杯叮叮乱响。
宝钗忽然将我往帐内推,象牙席的凉意激得浑身一颤。宝钗松垮系着石榴红寝衣斜倚枕堆,她竟俯身解我桃红袄的盘扣,吐气如兰:“好妹妹,且教你个‘三春争及初春景’的典故。”
宝玉浑身的酒气混着冷香丸甜味压过来,手指急乱解我桃红袄盘扣。
“姐姐......这......”我惶惑间已被压进锦褥,翡翠镯磕在床沿铿然作响。
宝钗散下的青丝与我的缠作一处,她噙着笑将合卺杯残酒渡进我口中,酒液混着二人唾液滑入喉管,甜里带腥。
宝钗忽然掐着我下巴转向床顶鎏金香球。那球内竟嵌着林姑娘常用的绛珠草香囊,随摇晃洒下潇湘馆竹叶清香。
“今夜咱们偏要在这‘潇湘夜雨’里......”
宝钗又忽然咬住我耳垂低语:“你道他唤的是哪个林妹妹?”帐外红烛爆灯花,噼啪声竟似林姑娘焚稿时的火苗响。
恍惚间又竟立在荣庆堂正厅,却见满堂摆设皆是半旧模样,紫檀架上供着的汝窑瓶还是老太太年轻时最爱的那只天青釉,瓶里插着几枝半凋的白梅,冷香暗渡。
忽闻内室传来婴儿啼哭,撩开赤金葫芦缠枝葡萄纹的珠帘,见年轻时的贾母靠在金心绿闪缎大引枕上,怀中抱着个锦缎襁褓。
她未绾的发髻垂下一缕青丝,正随哼唱《牡丹亭》的调子轻晃:“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张道士立在床边笑,道袍下露出双绣云纹的玄色靴尖:“哥儿眉间带慧光,将来必是文曲星下凡。”
我凑近瞧那孩子,颈间赤金璎珞圈刻着“长命百岁”,底下暗纹竟是“贾赦”二字。忽见帘外有个穿水红杭绸衫子的姨娘探头,手里端着定窑青瓷碗:“太太,厨下新磨的杏仁茶,用天山雪水调的。”那姨娘眼波往张道士身上一荡,指甲染的凤仙花汁红得刺目。
场景骤转到满月宴。宾客喧哗中,张道士抱着孩子敬酒,珊瑚念珠与金锁缠作一处。孩子突然面色青紫,奶娘尖叫:“张姨娘喂的杏仁茶里有桃仁!”
贾母摔碎手中的和田玉盏,碎片溅到张道士袍角:“查!连雀儿洞都给我掏干净!方才经手茶盏的,全部捆了!”
贾母跪在蒲团前数念珠,张姨娘被两个婆子押着,肚腹尚带着产后臃肿。“好妹妹,”贾母声音柔得像浸蜜的刀子,“你既用桃仁害死我的赦儿,便用你的孩儿偿可好?”
白绫绕颈时张姨娘嘶喊:“我的哥儿将来必咒你们......”话音未落,已有婆子将婴儿抱来,襁褓上还沾着生母的血。
再抬眼时,贾母正给长子戴长命锁:“从今往后你便是贾赦,荣国府嫡长子。”
恍惚间那孩子突然大哭,奶声奶气问:“母亲,我姨娘呢?”贾母用赤金护甲划过他面颊:“再提那个贱人,便送你去见她。”
惊醒来时喉头发紧,听得里间宝玉梦呓:“林妹妹,别撂那花儿......”窗外风声呜咽,竟似夹着婴孩啼哭。
我摸着狂跳的心口,忽然明白为何大老爷终日酗酒骂“鸠占鹊巢”,政老爷却总说“母亲慈恩如山”——原来这雕梁画栋的荣国府,梁柱里竟蛀着这般血淋淋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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