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往潇湘馆送新制的笔套,才进院门就听见香菱清脆的声音:......这字似无理,字似太俗,可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
隔着湘竹帘望去,只见香菱捧着诗卷坐在黛玉跟前,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黛玉歪在榻上,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这话有了些意思。
我悄悄放下帘子,不忍打扰这般光景。自香菱搬进园子,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前儿还见她蹲在池边对着一片落叶发呆,那认真模样,倒比在薛家时更像个人了。
袭人姐姐来了?紫鹃从里间出来,见我站在廊下,忙让进屋。
香菱见了我,兴冲冲道:好姐姐,你评评理。林姑娘说陆放翁的诗浅近,可我瞧着‘古砚微凹聚墨多’这句再真没有了。
我笑道:我哪里懂这些,连平仄都分不清呢。
正说着,宝玉和探春也来了。听说香菱在学诗,宝玉拍手笑道:可见天地至公!偏是这么个人,倒要脱胎换骨了。
探春打趣要请香菱入诗社,香菱慌得直摆手。
袭人,宝玉忽然唤我,你去把我屋里那方松花砚取来给香菱使。
我应声去了。回来时见香菱已在灯下写诗,黛玉在一旁指点。宝钗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窗外静静看着。
姑娘不进去?我轻声问。
宝钗淡淡道:由她闹去。可我看她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夜里我去蘅芜苑送衣裳,听见宝钗对莺儿说:......到底是甄家的血脉,装傻充愣这些年,一见诗书就现了原形。
我心中一惊。甄家?莫非香菱就是当年失踪的甄英莲?
第二日香菱果然茶饭不思,坐在山石上出神。宝钗远远瞧着,对平儿叹道:我原说要她静静心,谁知反倒招魔了。
平儿笑道:姑娘何必操心,横竖有林姑娘教导。
宝钗蹙眉:你不知,她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香菱作诗作到第三首,连李纨都惊动了。众人聚在潇湘馆评诗,我伺候茶水时,见那诗稿上写着非银非水映窗寒,字迹娟秀中带着筋骨。
宝钗看了笑道:句句倒是月色。这话听着是夸,实则说她离题。
黛玉却认真指点:过于穿凿了,还得另作。
香菱也不气馁,独自在竹下徘徊,连探春打趣说错了韵都听不出来。我送茶给她,她接过去就忘了喝,只喃喃念着十五删。
宝钗对黛玉道:都是你引的他。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复杂。
黛玉坦然道:他又来问我,我岂有不说之理。
我忽然明白,宝钗不是嫌香菱学诗。薛家买来的丫头,原该安分守己,怎配有这样的才情?
晚上香菱拿着新作的诗来找宝玉,我正给他篦头。那诗里有一句精华欲掩料应难,宝玉击节叹赏:好个‘精华欲掩’!这才是你的本色。
香菱羞红了脸,眼睛却亮得灼人。
次日听说香菱病倒了,说是夜里对月苦吟,着了风寒。我去送药时,见她枕边还压着诗稿,梦里都在念。
宝钗坐在床前,轻轻抽出诗稿看了看,叹道:何苦来。
莺儿悄声道:姑娘昨夜一宿没睡,就守着香菱。
我这才看见宝钗眼底的青黑。她到底是心疼香菱的,只是这心疼里,藏着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香菱烧得糊涂时,抓着宝钗的手叫。宝钗身子一僵,却没有抽开手。
我退出时回头望了一眼,见宝钗正用帕子轻轻拭去香菱额上的汗。月光照进来,两个身影叠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
窗外传来更鼓声,我提着灯笼慢慢往回走。池边那方山石上,还留着香菱白日用树枝写的诗句,夜露一打,字迹都化了。
就像甄家那些往事,终究要随着时光淡去。只是苦了香菱,明明记不得前尘,却还在诗里寻着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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