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晨雾像没拧干的棉絮,把通往万兽岭的密林山路浸得发潮。松针上的露水滴落,在石板路上砸出细碎的响,却盖不住队伍踩过落叶的沙沙声——那声音很怪,既带着某种刻意的整齐,又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滞涩。
松鼠族王十七化作原形蹲在老松的树杈上,爪子把树皮抠出三道白痕。他活了八千年,还是头回见这样的队伍。
最前头是四只猿妖,黑毛上挂着晨霜,手里的铁棍石斧磨得发亮,每走三步就用武器往左右扫一下,惊得枝头的雀儿扑棱棱飞。他们喉间呼噜噜地响,像是在恫吓什么,可王十七瞧得清楚,领头那只的尾巴尖正抖个不停。
后面跟着的八只狐妖就体面多了,青灰色的皮毛梳理得顺滑,手里却各拎着个沉甸甸的东西——那玩意儿背甲青黑,腹甲泛白,四只爪子徒劳地划着空气,竟是活的野王八。狐妖们腰杆挺得笔直,脚步轻得像飘,可眼珠子总往斜后方瞟,像是护着什么宝贝。
宝贝应该就在中间那顶四只狐妖抬着的软轿里。轿帘像是淡粉色的纱,被晨雾浸得半透,隐约能看见里头蜷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九条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轿壁,扫得纱帘轻轻晃。王十七眯起眼,那毛色嫩得像三月的桃花瓣,是九尾狐里最金贵的品种,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
更怪的是轿后八名狸猫族佩刀护卫中间的巨猿。那家伙足有三丈高,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本该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却缩着脖子,怀里抱着把雕花檀木交椅。
交椅腿上的缠枝纹雕得比宫里的还精细。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脚尖踮着,像是怕踩碎了地上的露水,嘴边还扣着个明显太小的口罩——看料子是上好的锦缎,却只够遮住他半张嘴,露出的犬齿上还沾着点没剔净的肉渣。
我靠,是他这次考核的学习小组组长阿金。
巨猿左边走的是个狸猫少年,穿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背后背着双刀,领口绣着金线缠枝,手里把玩着块玉佩,玉佩上的猫眼石在雾里闪着光。他时不时瞥一眼巨猿怀里的交椅,嘴角勾着笑,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右边的中年狐妖就肃杀多了,青灰色的袍子下摆沾着泥土,背后斜挎着柄长剑,剑鞘是鲨鱼皮的,握剑的手骨节分明,指腹磨出了厚茧。
交椅上坐着的人,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身月白长衫,袖口绣着银丝云纹,手里摇着把檀香折扇,扇骨上坠着颗鸽血红的珠子。他姿态懒懒散散,膝盖上趴着只巴掌大的小王八,背甲上的纹路像是被人用朱砂描过。他左手立于胸前,右手用扇骨轻轻敲着小王八的背,嘴里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敲得那小家伙缩着脖子,却不敢乱动。
队伍最后,还有四只猿妖殿后,跟前头的开路先锋不同,他们手里没拿武器,而是各扛着个沉甸甸的包袱,包袱皮上印着个“寿”字,包袱里各包几只刚抓来的野王八。
王十七正看得发愣,忽听那白衣公子开口了,声音清润得像山涧的水:“阿金,口罩戴歪了。”
巨猿浑身一僵,慌忙用爪子去扶口罩,怀里的交椅晃了晃,吓得他赶紧把胳膊圈得更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认错。
狸猫少年嗤笑一声:“阿金,小心你的口水,一旦滴在先生身上,囚儿可饶不了你。”
中年狐妖眉头皱了皱:“先生,快到万兽岭界了。”
软轿里忽然传出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像刚睡醒的小猫:“师父,王八什么时候能吃呀?”
白衣公子敲了敲膝盖上的小王八,笑声里带着点纵容:“等见了万兽岭的齐老师,让他给你炖王八汤。”
小王八像是听懂了,突然伸出脖子,对着轿帘“咔哒”咬了一下空气。
王十七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他活了八千年,从未感觉到这种恐惧。
队伍渐渐走远了,晨雾被他们搅得流动起来,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王十七盯着那串脚印看了半晌,忽然发现巨猿的脚印最浅,浅得像怕压坏了什么似的。
他跳下树,往队伍去的方向瞅了瞅,万兽岭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齐老师活了几千年,最不喜欢旁人打扰,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去,是要送礼,还是要闹事?
王十七甩了甩尾巴,决定跟上去瞧瞧。毕竟,活八千年能撞见这么热闹的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另外,他要先一步赶到万兽岭,知会一下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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