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阴冷与潮湿被远远甩在身后。在椒图远程导航和众人高度警惕的迂回行进下，小队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位于城市边缘混杂区域的一处安全屋。从外表看，这只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墙皮有些剥落的老旧公寓楼，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椒图提供的权限密钥顺利打开了底层一个看似储藏室的暗门，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通往一个经过改造的地下空间。虽然不算宽敞，但功能齐全：生活区、医疗角、通讯站、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武器维护台。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微的嗡鸣，驱散了地下的沉闷。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着椒图号称“绝对干净”的独立网络和信号屏蔽系统。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微放松。高思蓁立刻拉着薛珊去检查并补充医疗物资；程青芜和苏烬寒默契地开始检查各个出入口和通风管道，布置简易警报装置；林薇帮着冯砚秋更换伤口敷料，冯砚秋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和锐利，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密米尔的话语显然并非没有留下痕迹。
而弗丽嘉，则被默认安排在了生活区一个相对独立的角落，靠近出口，也处于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人给她上手铐，但无形的隔离感依旧存在。她沉默地坐在简易床铺上，看着众人忙碌，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刻意营造的媚态或嘲讽，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扫描完毕！安全屋结构稳定，未发现监控或监听设备，网络防火墙等级超高！哇哦，椒图这小兔子窝弄得还真不赖！宿主，我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电量回升到百分之五十五啦！】系统的元气少女音恢复了点活力，但依旧改不了话痨本质，【不过话说回来，角落里那位美女蛇今天安静得有点反常啊，该不会是在憋什么坏水吧？】
【安静点就是帮忙了。】余双安靠在通讯站的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大脑并未停止运转。密米尔的招揽，弗丽嘉的临阵“倒戈”，洛基的神出鬼没，海拉的冷酷高效…信息纷杂，需要梳理。
夜色渐深，地下安全屋内灯光调暗，只留下必要的几盏。除了轮值守夜的苏烬寒，其他人都试图休息，恢复体力。但空气中弥漫的警惕使得睡眠变得很浅。
余双安睡不着，起身走到生活区角落的小型水槽边，接了一杯水。一转身，却看到弗丽嘉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就站在不远处，倚着墙壁，静静地看着他。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刻意靠近，也没有喷任何香水，洗去铅华的脸上带着伤后的憔悴，反而透出一种罕见的真实感。
“聊聊？”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再是那种黏腻的诱惑语调。
余双安握着水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
【警报！美女蛇主动出击！宿主小心！糖衣炮弹！肯定是糖衣炮弹！】系统立刻在脑海里拉响警报。
【闭嘴。】余双安在心里呵斥了一句，然后对弗丽嘉点了点头，走向生活区另一侧相对僻静的角落，那里有两张简单的折叠椅。
两人坐下，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金属茶几。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我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喷任何…特别的东西。”弗丽嘉率先打破沉默，甚至主动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的无害，“只是想…说几句话。”
余双安抿了口水，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
弗丽嘉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再次抬头时，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坦诚，甚至带着一丝…自嘲。
“余双安，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换做是我，我也不会信。”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在战神殿那种地方，信任是奢侈品，更是致命的弱点。我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包括我的身体，我的语言，我的…感情。”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余双安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新奇：“但是你…你不一样。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放弃我，甚至在刚才，密米尔对冯砚秋抛出那样诱人的条件时，你完全可以顺势把我交出去，或者至少…更加严厉地控制我。但你没有。”
“你选择了带上我，甚至…在我说了那些关于密米尔的话之后，你似乎…并没有更加怀疑我。”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探究。
余双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带上你，是因为你还有价值。不怀疑，不代表信任。只是基于当前形势的判断。”
弗丽嘉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轻轻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里少了往日的虚假，多了一丝真实的意味：“看，这就是我觉得你不一样的地方。你很冷静，甚至冷酷，但你有一条底线。这条底线，在战神殿里是稀有品。奥丁没有，密米尔没有，宙斯更没有…洛基那个疯子就更不用提了。”
她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深邃：“我承认，最初接近你，确实只是觉得你是个有趣的玩具，一个值得利用的、对抗奥丁的筹码。我看着你挣扎，看着你在绝境中想办法，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操控感。”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从你把我从那个重力场下带出来，从你没有在密米尔挑拨后立刻杀了我…我开始觉得，你或许不仅仅是个玩具或者筹码。你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暂时能合作的伙伴。”
她用了“伙伴”这个词，说得很轻，却很清晰。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从一个叛徒、一个间谍嘴里说出来。”弗丽嘉自嘲地摇摇头，“但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奥丁那边，我已经回不去了。密米尔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对他来说，价值已经重新评估，但评估的结果很可能是‘高风险，需清除’。战神殿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她看向余双安，目光灼灼：“所以，我需要一条新的船。而你的船，虽然破旧，虽然风雨飘摇，但至少…船长看起来还不算太坏。”
地下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运行声。轮值的苏烬寒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警惕，但见余双安神色平静，便又移开了视线。
余双安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水杯。弗丽嘉的话，真真假假，依旧难以分辨。但她此刻的坦诚，那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疲惫和孤注一掷，却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
【宿主！心动了吗？警惕啊！这可是专业演员！奥斯卡欠她十座小金人！】系统咋咋呼呼地警告。
【分析她的生理指标。】余双安在心中下令。
【心率平稳偏快，呼吸微促，皮电反应活跃…符合紧张和倾诉真实想法时的生理特征，说谎概率低于百分之三十。但是！宿主！别忘了她最擅长的就是心理操控！】系统虽然给出了相对有利的数据，但依旧充满怀疑。
余双安看着弗丽嘉，看了很久。他看到这个女人眼里的算计和危险，但也看到了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或许可以称之为“诚意”的东西。尽管这诚意是建立在走投无路的基础之上。
“合作，可以。”余双安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但需要约法三章。”
弗丽嘉眼睛微微一亮，身体下意识地前倾了些：“你说。”
“第一，所有关于战神殿的情报，尤其是关于‘智慧之泉’和‘火种’计划的，必须无条件共享，不得有任何隐瞒或误导。”
“可以。”弗丽嘉毫不犹豫。
“第二，你的所有行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不得擅自接触外界，不得有任何可能危害团队安全的举动。”
“这是自然。”弗丽嘉点头。
“第三，”余双安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背叛行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会亲手处理你。绝不留情。”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让弗丽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余双安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接受。”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敌对和猜疑依旧存在，但一条极其脆弱、建立在共同利益和底线之上的合作纽带，似乎初步建立了。
弗丽嘉看着余双安年轻却坚毅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她一度视为玩物的年轻人，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并不完全令人讨厌。
而余双安对弗丽嘉的看法，也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她依旧危险，依旧不可全信，但至少，她展现出了愿意谈判和遵守规则的一面。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棋局中，一个了解敌人内幕的“弃子”，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价值。
夜还很长，安全屋外的世界依旧危机四伏。但在这个地下空间里，某种新的动态，正在悄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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