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念姝端着托盘向这边款款走来，托盘里满满盛着供果——香蕉、苹果、桔子。她要把这些撤下来的供果分给院子里的人吃，每次撤供果都这么处理，免得放烂了。
念姝正经过荷花池，陈万富哪会错过这个机会？身影一下就冒了出来。念姝惊呼一声，手里的托盘差点翻了，盘里的水果滚了一地。
陈万富知道吓到了念姝，忙想上前安抚，可又怕失了礼数，赶紧又退了回去，这么一来，反倒显得手忙脚乱。
“念姝姑娘……你别怕，是我啊！”他一边说，一边赶紧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水果。
念姝这才看清是他，忙说：“——亲家老爷，您快起来，我来捡就好。”
这时候，陈万富才捡了两个桔子，就已经喘得不行了。他直起腰，脸涨得通红，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蒙满了哈气，凸起的肚子跟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像个正在充气的皮球。
他看着念姝半蹲着捡水果，一身素雅的蓝布棉衣，却藏不住那曼妙的身姿。因为弯腰拾捡，她红唇微启，轻轻喘着气，白皙的脸蛋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原本脱俗的气质里，倒添了几分娇俏。陈万富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挪不开眼。
念姝把水果捡回托盘，站起身，抬头正要说话，却见陈万富那双被横肉挤得细眯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她心里厌烦极了，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勉强挤出笑容，微微抬了抬眼，说：“亲家老爷，这么冷的天，您快回屋吧。念姝还要去内院送水果，这就先告辞了。”说完，念姝抬脚就要走。
陈万富哪肯让她走？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倒不如趁这个时候试探试探，不管成不成，也能让自己死了心。
他急得往前凑了两步，脸涨得更红了，凸起的肚子像充了气的皮球，一颠一颠的：“姑娘别急着走啊！”说着，就伸手想去碰念姝的袖口，指尖刚要碰到布料，又像怕什么似的猛地收了回来，只敢搓着手，嘿嘿地笑：“刚才是不是吓到念姝姑娘了？”
“没什么事，亲家老爷。”念姝低着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身子悄悄往石径路边挪了挪，拉开了点距离。
“我第一眼看见念姝姑娘，就觉得你是下凡的仙女！这么标志的美人，关在这么个小院子里，天天守着青灯古佛，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见世间景，也太可惜了！”他一边说，一边发出“啧啧”的惋惜声，“外面的世界多好啊！有名山大川，有江河湖泊，还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好地方。自古以来苏杭出美女，要是念姝姑娘去了，肯定能独占鳌头，到时候想要什么荣华富贵，还不是随手就来？”
他顿了顿，又说：“苏杭那边寺庙也多，香客也多，要是念姝姑娘非要一心皈依佛门，我也能给你捐钱盖座庙，到时候你去当主持，多好啊！要是念姝姑娘有这个心思，亲家老爷我愿意陪着你。”
他装出一副亲和的样子，想靠这些话吸引念姝，让她信任自己。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盼着念姝能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多谢亲家老爷关心，”念姝说，“念姝自小就受老太太恩惠，也发过誓，哪儿都不去，一辈子在老太太身边尽孝。倒是辜负了亲家老爷的一片好意了。”
陈万富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爹，原来您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
陈一曼嘴角噙着笑，一只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掐着腰，在秋桐的陪着下走了过来。
看见陈一曼，念姝就像见到了救星，赶紧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旁边的石凳上，上前去搀扶她：“这么冷的天，路又这么滑，您怎么还出来了？可得小心点！”
陈一曼笑了：“我也不想出来啊，可这肚子里的小家伙不乐意，在里面拳打脚踢的，就想出来透透气。”说着，她看了看石凳上的托盘，催道：“快把这些水果送过去吧，不然冻凉了就不好吃了。”
念姝应了一声：“本来想这就送过去的，正好碰到了亲家老爷。二姨太您可千万小心着点！”说完，她转过身，向陈万富行了个礼，然后端起托盘离开了。
秋桐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黏在念姝身上，挪都没挪开过。这是她头一回见念姝，没想到念姝的美，竟带着一股清凌凌的劲儿——不是靠胭脂堆出来的艳丽，是被月光浸过的干净。看着看着，她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方才她无意间听到了念姝和老爷的对话，心里更犯嘀咕了：这么好的容貌，放着富贵不去争，偏要守着佛堂和青灯过一辈子？该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更让她心慌的是，这院子里藏着这么个人，姑爷的眼光还能落到自己身上吗？秋桐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指节都泛白了，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直到念姝的背影走进了屋子，她那道盯得发直的目光，才像没了力气似的，沉沉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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