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原上，史宇操控的“玄鸟-7”如同深空幽灵，利刃般撕碎了光明会布下的通讯枷锁，为基地重新赢得了与外界联络的窗口。然而，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正在一座高度戒备的现代化监狱深处上演。
这里不属于任何公开的司法系统，没有编号，没有对外名称。它深藏于美国内华达州荒漠某处地下岩层中，是SoRRF用于关押和审讯最具威胁性“异常个体”或相关知情者的绝密设施，代号“铁砧”。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一种低频嗡嗡声，那是足以干扰任何已知超自然能量感应的抑制场在持续运行。
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他更广为人知的代号是“企鹅先生”，此刻正坐在一间纯白色的审讯室内。房间没有任何棱角，光滑的墙壁散发着柔和的、却无法找到源头的冷光。他身穿橙色的囚服，取代了往常那身标志性的礼服大衣和领结，略显臃肿的身材在宽松的囚服下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镇定。他的双手被特制的磁性镣铐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镣铐表面流动着细微的符文光泽，显然是结合了科技与某种压制性巫术的产物。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他面容干净，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毫无温度的浅笑。他自称“莫里森先生”，代表“美国政府的利益”前来谈话。但企鹅先生那双隐藏在圆片眼镜后的精明眼睛，早已看穿了这层伪装。莫里森的手指过于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但他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面是某种暗银色金属，上面蚀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普通人绝不会注意到的符号，一个被简化了的、抽象的眼睛图案，瞳孔处是一缕扭曲的火焰。这个符号，在阿卡姆共进会关于“光明会”的机密档案中，被标记为“窥视者之眼”，是光明会核心成员的隐秘标识之一。
“科波特先生，”莫里森开口了，声音平稳，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令人不适的亲和力，“我们希望你能明白当前的处境。合作，是你唯一理性的选择。”
企鹅先生微微动了动被固定的手指，脸上露出一个混杂着嘲讽和无奈的表情：“莫里森先生，或者我该称呼您……‘窥视者’的代言人？我一直以为美国政府是三权分立的民主灯塔，什么时候开始，需要依附于一个秘密结社来行使权力了？”
莫里森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符号学谜题，科波特先生。我代表的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家安全利益。你和你那个……‘阿卡姆共进会’，长期以来在国内外的非法活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国的稳定。现在，是你弥补过错的机会。”
“非法活动？”企鹅先生嗤笑一声，“我们是在清理你们不敢正视、甚至试图勾结的污秽！那些来自群星之外的威胁，那些试图将人类变为奴隶的古神和星神！而你们，却在背后捅刀子，将我们定为恐怖分子，现在又想把我们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
“请注意你的措辞，科波特先生。”莫里森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关于所谓的‘外星威胁’，政府有专门的评估和应对机制。而你们共进会的行为，充满了不可控的暴力与疯狂，严重破坏了国际社会的平衡。比如，劫持军方设施，非法获取机密信息，以及与某些……被我国列为敌对势力的外国组织过从甚密。”
他顿了顿，拿起桌面上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滑动了几下，然后将其转向企鹅先生。屏幕上显示着几张模糊但能辨认的卫星照片和交通监控截图，正是林谈等人潜入SoRRF二级转运站，营救谜语大师时被捕捉到的零星画面。
“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合作’？与东方那个神秘部队的军官联手，袭击美国的执法机构，劫走重犯爱德华·尼格玛。”莫里森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惋惜，“这种行为，在任何国家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这让我们很难相信你们共进会有任何善意。”
企鹅先生的心脏微微收紧。他虽然被囚禁，但通过共进会残余成员用极其隐秘的方式传递进来的碎片信息，大致知道谜语大师被救走了，却没想到美国政府，或者说光明会已经掌握了如此确切的证据，并且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林谈。这意味着，林谈和他的伙伴们，不仅面临星神和古圣的威胁，也正式被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机器及其背后的阴影组织盯上了。
“我对这些图片表示怀疑，”企鹅先生镇定地回答，“或许是你们的光学迷彩测试出了问题，或者是……别的什么组织嫁祸于我们共进会。毕竟，盯着黑图书馆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企鹅先生刻意回避了直接承认，但话语中点出了“黑图书馆”，这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筹码，也是对方真正想要的东西。
果然，听到“黑图书馆”四个字，莫里森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他放下平板，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那枚“窥视者之眼”戒指正好对着企鹅先生。
“科波特先生，我们不必绕圈子了。”莫里森的语气变得更为直接，“阿卡姆共进会已经名存实亡。据我们所知，除了被关在这里的你，以及那个被劫走的爱德华·尼格玛，你们的精锐力量只剩下克格勃野兽安纳托利·尼克亚杰夫、沉默者托马斯·埃利奥特等寥寥几人还在苟延残喘，但也在我们的全球通缉名单上。至于其他那些可怜的、被你们蛊惑的‘异种’和疯子……”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企鹅先生的反应，然后缓缓说道：“他们正在被系统性地……清理。‘光明会’，哦，抱歉，按照你的说法，某些‘效率极高’的合作伙伴，对他们很感兴趣。没有共进会的组织庇护，他们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冰晶，正在迅速消融。”
企鹅先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知道莫里森不是在虚张声势。光明会的力量盘根错节，渗透在金融、政治、军事各个领域，他们拥有远比共进会更庞大的资源和更冷酷的手段。共进会的成员，许多本就是被社会边缘化的异类或异族，失去组织的联系和支援，在光明会有意的追捕下，生存几率渺茫。贝恩已死，谜语大师虽然被救走，但前途未卜，三巨头已经名存实亡……而林谈那边更是强敌环伺……阿卡姆共进会，这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用以对抗宇宙恐怖的组织，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莫里森捕捉到了企鹅先生瞬间的情绪波动，他趁热打铁：“合作，科波特先生。交出所有关于‘黑图书馆’的资料……它的确切位置、进入方法、内部结构、守护机制，尤其是里面收藏的那些……‘知识’。作为交换，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甚至可以考虑对你和你那些尚未被捕获的‘会员’进行有限度的赦免。你可以在一个阳光充足、有海景的地方安度晚年，而不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设施里慢慢腐烂。”
企鹅先生沉默了。他低下头，圆片眼镜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审讯室里只剩下那令人烦躁的低频嗡嗡声。
几分钟的寂静，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莫里森耐心地等待着，他相信，在绝对的权力和绝望的现实面前，任何理性的个体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终于，企鹅先生抬起头，脸上恢复了那种商人的精明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莫里森先生，”他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说合作是唯一理性的选择。但在我看来，与虎谋皮，才是最大的不理性。”
莫里森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企鹅先生继续说道：“你们想要黑图书馆？没错，那里确实藏着足以改变世界，甚至对抗神魔的知识。但你们真的了解那意味着什么吗？那些知识本身就是污染，是毒药！连创立它的七神都因此而陨落。以光明会这种追逐权力、视众生为刍狗的秉性，获得那些知识的结果，只会是加速这个世界的毁灭，或者……成为比星神和古圣更可怕的奴役者。”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磁力镣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至于我的安全，和我那些同伴的赦免？呵呵……在一个被光明会操控的政府承诺里寻求安全，就像在鳄鱼池里祈求仁慈一样可笑。你们的目的，无非是利用完我们之后，再像处理垃圾一样把我们清理掉。这套把戏，我科波特在哥谭市的底层摸爬滚打时就见得多了。”
莫里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身体后靠，双手抱胸，散发出一种危险的信号：“科波特先生，你这是在拒绝唯一生路。你要想清楚，和‘我们’作对，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不仅仅是你要在这里承受永恒的囚禁，你在外面那些残存的同伙，包括那个来自东方的林谈，都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光明会的意志，不容违逆。”
“光明会……”企鹅先生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一次，他没有再用任何代称，而是直接点破，“我终于确定了。原来所谓的自由世界的领袖，早已成了藏在阴影里的秘密结社的傀儡。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直视着莫里森那双变得阴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你的主子，黑图书馆的秘密，我就算是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也绝不会交给一群试图把人类拖入更深地狱的疯子。阿卡姆共进会或许会失败，但对抗黑暗的火种，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就不会熄灭。至于下场？”
企鹅先生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充满讥诮的笑容：“我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从哥谭的阴沟里爬出来，在阿卡姆建立起了属于少数人的乐园……这些年过去，我什么下场没见识过？相比于向你们屈服，我宁愿选择在这个‘铁砧’上，被锻打成一块坚硬的骨头。”
审讯陷入了彻底的僵局。莫里森死死地盯着企鹅先生，眼中杀机闪烁。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市侩的胖子，骨子里竟然如此顽固不化。
良久，莫里森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意，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很好，科波特先生。你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的。希望当你那些同伴一个个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哀嚎着死去的时候，你还能保持这份可笑的‘硬气’。”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审讯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关闭，将企鹅先生独自留在那片令人窒息的纯白和低频噪音之中。
门关上的瞬间，企鹅先生一直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绷紧。他低下头，看着桌面反射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
“林谈……爱德华……”他心中默念着这些名字，还有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共进会成员。莫里森的话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他知道，外面的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光明会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开始利用国家机器进行清洗。
然而，企鹅先生的眼中并没有绝望，反而燃起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莫里森的威胁，恰恰证实了林谈他们的行动已经触动了光明会的神经，也证明了黑图书馆的价值远超想象。对方越是急切，越是疯狂，就越说明他们害怕。
“想要黑图书馆？没那么容易……”企鹅先生心中冷笑。他确实掌握着一些关于黑图书馆的绝密信息，但这些信息就像一幅拼图，缺少了最关键的部分……比如离珠赠予林谈的那枚戒指，比如林谈身上特殊的蚩尤印记。没有这些“钥匙”，光明会就算强行找到黑图书馆，也只会引火烧身。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尽可能长时间地活下去，等待变数。等待林谈那边能否创造奇迹，等待共进会是否还有星火留存，等待一个能够打破这铁幕般囚笼的机会。
在这场关乎地球命运的棋局中，他这颗被囚禁的“棋子”，或许还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前提是，他必须像自己说的那样，成为一块砸不烂、敲不碎的“硬骨头”。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默复盘共进会掌握的所有关于光明会的信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的弱点……这场博弈，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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