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这座大宋王朝的心脏，如同一头匍匐在黄河岸边的巨兽，吞吐着四方来客，展示着无与伦比的繁华。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高大的城墙下，护城河宽阔如江，河面上画舫穿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旗招展，来自天南地北的奇珍异宝汇聚于此，琳琅满目。
然而，在这盛世画卷的背后，萧明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一种混杂着奢靡、欲望、权谋与阴影的复杂味道。
“夫君，你看那些巡城的禁军。”
潘金莲的声音在萧明耳边响起，她并未掀开车帘，只是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世界。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警惕。
“他们的步伐看似整齐，但眼神飘忽，装备也并非传闻中的精良。更重要的是，我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颓靡之气。”
潘金莲的鼻子，经过“先行者”技术的微改造，早已超越了常人的范畴。她不仅能分辨出最细微的气味，更能从一个人的气息中，读出其身体乃至精神的状态。
萧明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这就是大宋的“富贵病”。
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是早已被酒色财气掏空了的骨架。这样的军队，别说对上西夏的铁鹞子，便是梁山那些如狼似虎的汉子，也能轻易将其撕碎。
“看来，我们此行，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萧明轻声感叹。
他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粉碎“牧羊人”在相国寺的阴谋，更是想亲眼看一看，这个王朝的根，到底烂到了何种地步。
林冲坐在一旁，手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杆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枪。她闭目养神，但全身的肌肉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对于她而言，汴京，是一座伤心之城。
这里，有她曾经的荣耀，也有她不堪回首的屈辱。
若非为了萧明，她此生，绝不愿再踏入此地半步。
马车穿过繁华的御街，最终在一家名为“悦来客栈”的院落前停下。
这里，是“护世盟”在汴京的一处秘密据点。
早在来之前，萧明便通过特殊的渠道，与“护世盟”取得了联系。这个由李师师等人建立的松散联盟，在经历了西夏的并肩作战后，已经将萧明视为最重要的盟友。
“三位，请随我来。”
一名身着短衫，做小二打扮的精干汉子，将他们引向了客栈后院一处独立的跨院。
院内布置得颇为雅致，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石桌石凳，一尘不染。
“此地绝对安全，三位可安心住下。盟主有令，待三位安顿好后，请萧明先生于今夜亥时，前往樊楼一叙。”小二躬身说道。
“樊楼？”萧明眉毛一挑。
那可是汴京城最顶级的销金窟，也是文人墨客、王公贵族最爱流连的场所。
李师师将见面的地点选在那里，倒是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我知道了。”萧明点了点头。
待那小二退下后，林冲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萧明兄弟，樊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怕是不妥。”
她忘不了，当年高俅的儿子高衙内，便是在那樊楼之中，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从此便如附骨之蛆，纠缠不休，最终酿成了家破人亡的惨剧。
萧明如何不明白她的担忧，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冲的肩膀，柔声道：“林冲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而且，这次去樊楼，我不是一个人去。”萧明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了潘金莲，“有金莲在，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能闯一闯。”
潘金莲闻言，俏脸微微一红，心中却是甜如蜜糖。
她明白萧明的意思。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所掌握的医术、毒术，以及那些超越时代的科技知识，就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林冲姐姐，夫君说得对。”潘金莲也柔声劝道，“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畏缩不前。‘牧羊人’的阴谋，就悬在我们的头顶，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林冲看着两人默契的眼神，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消散了。
是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她的身边，有值得托付生死的战友，有让她甘愿付出一切的男人。
“好，我陪你们去！”林冲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夜色，很快便降临了。
华灯初上，整个汴京城仿佛变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樊楼，作为这座城市最璀璨的明珠，此刻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楼分三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极尽奢华。楼内，更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衣着华丽的才子佳人，穿梭其间，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萧明一袭青衫，潘金莲和林冲则换上了男装，三人并肩走入樊楼，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是，潘金莲和林冲那即便是男装也难以掩盖的绝世容颜和出众气质，还是引来了不少惊艳的目光。
“三位客官，里面请！”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我们找人。”萧明淡淡地说道，同时，他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在那管事的掌心，画了一个奇特的符号。
那管事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贵客到了，小的失礼。请随我来，主人已经在天字一号房等候多时了。”
在管事的引领下，三人穿过喧闹的大堂，走上了一条僻静的回廊，最终来到了一间雅致的包房前。
“主人就在里面，小的告退。”管事躬身退下。
萧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奢华景象。
一张古朴的木桌，两只青瓷的茶杯，一炉上好的檀香，正散发着袅袅青烟。
一个身形矫健，面容俊朗的青年，正背对着他们，凭窗而立，欣赏着窗外的夜景。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腰间挂着一柄看似普通的佩刀，但萧明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如同引而不发之利箭般的锐气。
这是一个高手。
一个真正的，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高手。
“你就是萧明？”
青年转过身来，目光如电，直视着萧明。
他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将萧明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在下萧明。”萧明不卑不亢地回视着他，抱拳道，“阁下可是‘浪子’燕青？”
在来之前，李师师便已告知，今夜，会由她在“护世盟”中最得力的助手，先行与萧明接触。
而此人，正是梁山泊未来的天巧星，“浪子”燕青！
只是，此刻的燕青，显然还不是后来的梁山头领，而是卢俊义的心腹，李师师的知己。
燕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没想到，萧明竟然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字。
“是我。”燕青点了点头，收起了那份审视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
“萧明先生，久闻大名。你在西夏的所作所为，燕青佩服之至。”
“燕小乙客气了。”萧明微微一笑，“我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
“请坐。”燕青伸手示意。
待三人落座后，燕青亲自为他们斟上了茶。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师师姑娘，今夜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前来，还望萧明先生见谅。”燕青开门见山地说道。
“无妨。”萧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能见到燕小乙，已是三生有幸。”
燕青闻言，不由得笑了。
他发现，眼前的这个萧明，比传闻中，似乎更加有趣。
他身上，没有那种名动天下之后该有的骄横之气，反而像一个温润如玉的读书人，让人如沐春风。
但是，燕青却不敢有丝毫的小觑。
因为他从萧明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邃。
那是一种，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智慧。
“萧明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燕青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这次来汴京的目的，师师姑娘已经知晓。‘牧羊人’的阴谋，我们‘护世盟’，也一直在追查。”
“哦？”萧明放下茶杯，“不知，可有什么线索？”
燕青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牧羊人’这个组织，行事极其诡秘，而且手段狠辣。我们在汴京的弟兄，折损了不少，却连他们一个核心成员的影子，都没摸到。”
“他们就像一群生活在阴影里的毒蛇，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不过……”燕青话锋一转，“我们最近发现，朝中的一些大臣，似乎与他们，走得很近。”
“比如？”萧明追问道。
“比如，当朝太师，蔡京。”
燕青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萧明的心，猛地一沉。
蔡京！
这个在历史上，以“奸相”之名，遗臭万年的人物。
如果他也和“牧羊人”搅和在了一起，那汴京这潭水，可就真的深不见底了。
“除了蔡京，还有呢？”
“还有，枢密使，童贯。”燕青继续说道，“以及，殿前都指挥使，高俅。”
听到“高俅”这个名字，林冲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她的身上，一闪而过。
燕青的目光，瞬间转向了林冲，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姐姐，林冲。”萧明介绍道。
“林冲？”燕青的瞳孔，猛地一缩，“可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正是。”林冲冷冷地回答道。
燕青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久在汴京，自然听过林冲的遭遇。
“原来是林教头，失敬。”燕青抱了抱拳，语气中，多了一丝敬意。
他敬的，不仅仅是林冲那冠绝京城的枪法，更是她那宁折不弯的傲骨。
“蔡京、童贯、高俅……”萧明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这三个人，几乎掌控了北宋的军政大权。
如果他们都成了“牧羊人”的棋子，那皇帝赵佶，岂不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牧羊人”的图谋，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进来。”燕青说道。
一名侍女，端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
她将食盒中的几样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用锦帕包裹着的东西，双手递给了燕青。
“小乙哥，这是师师姑娘，让我交给萧明先生的。”
侍女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动听。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仅凭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眸子，便足以让人心生摇曳。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瞬间，一直沉默不语的潘金莲，鼻子却轻轻地动了动。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一股极淡、极淡的异香，钻入了她的鼻孔。
那香味，初闻时，如兰似麝，令人心旷神怡。
但若是仔细分辨，便会发现，在那香气的最深处，还隐藏着另一股味道。
一股，充满了死亡与毁灭气息的味道。
是“西域幻神香”！
虽然，这味道，比他们在梁山缴获的那些，要淡上千百倍，而且经过了精心的调配和掩盖。
但是，绝对错不了！
潘金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名侍女，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些点心。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油然而生。
难道……
这樊楼，也是一个陷阱？
李师师，或者说，燕青，有问题？
不，不对。
如果他们有问题，根本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那么，问题，就出在……
潘金莲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名蒙面侍女的身上。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一场看不见的暗流，已经在这座繁华的销金窟里，悄然涌动。
而风暴的中心，正悄然指向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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