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独骑,闯进苍茫荒原。
刘昊伏在马背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颠散了。左肩的伤口每一次马蹄起落都狠狠撕扯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只能死死咬着牙,用意志力硬扛。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荒原特有的土腥和冷硬。
他骑的这匹是从胡人缴获马里挑出来的,性子烈,脚力却足。一路朝着公孙度大军离去的方向玩命追。心里头那点念头烧得他浑身滚烫,压过了伤痛和寒冷——必须追上!必须说动公孙度!这是烽燧台那几条人命唯一的活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日头从云缝里钻出来又缩回去,天地间一片昏黄。就在他感觉快要撑不住,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大队人马行进扬起的尘头。
找到了!
刘昊精神一振,催马加速,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支黑色的洪流。
“止步!”
“什么人?!”
外围游弋的斥候骑兵立刻发现了他,几声厉喝,几支羽箭嗖地钉在他马前的土地上,逼得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吃痛,希津津人立而起,差点把刘昊掀下去。
“烽燧台队率刘昊!有紧急军情禀报公孙都尉!”刘昊喘着粗气,举起唯一能动的右臂,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
斥候骑兵围了上来,警惕地打量着他。刘昊此刻浑身血污泥泞,脸色惨白如纸,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透着股亡命徒般的狠劲。看他身上的汉军皮甲残破不堪,确实像是从血海里滚出来的。
一名斥候队长模样的骑士打马上前,冷着脸:“都尉正在行军,岂是你说见就见的?有何军情,报上来,我自会通传!”
刘昊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规矩,但他等不起:“军情重大,关乎黑风寨匪患与胡虏勾结之事,需面禀都尉!延误了,你我担待不起!”
听到“黑风寨”、“胡虏勾结”,那斥候队长脸色微变,又仔细看了刘昊两眼,似乎判断他不是信口开河,终于点了点头:“跟我来!收起兵器!”
刘昊松开握刀的右手,任由两名斥候一左一右“护送”着,向着中军大纛方向而去。
一路穿过行进中的军队,无数道或好奇、或冷漠、或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甲胄铿锵,马蹄沉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刘昊挺直了脊梁,哪怕伤口疼得钻心,脸上也不露半分怯懦。
很快,到了中军。公孙度并未骑马,而是坐在一辆行驶的轺车上,正闭目养神,听到亲兵禀报,缓缓睁开眼。那目光如同鹰隼,落在被带到车前的刘昊身上。
“刘昊?”公孙度似乎还记得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不在烽燧整防,追上来何事?”
刘昊滚鞍下马,因为动作太猛,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抱拳行礼:“卑职冒死追来,确有要事禀报!”
他言简意赅,将黑风寨土匪假扮流民探营、自己夜探黑风峪发现胡匪勾结、以及那条隐秘溪沟小路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最后,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狼头符印和染血的羊皮纸,双手呈上。
“此乃从慕容铁伐身上所得符印,及毙命胡虏身上搜出的密信!虽胡文难辨,但其上汉字‘黑风峪、初三’与狼头标记,足可佐证!卑职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那黑风寨匪首‘座山雕’,必与胡虏有所勾结!今日初三,彼等恐正于寨中密谋!”
公孙度接过符印和羊皮纸,仔细看了看,尤其是那个狰狞的狼头标记和模糊的汉字,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他久镇边关,自然知道慕容部的一些事情,这狼头标记,做不得假。
但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东西递给身旁一名文吏模样的随军书记官,目光重新回到刘昊身上,带着审视:“你可知,黑风寨地势险要,官军数次征剿皆无功而返。仅凭一条小路,就想让本都尉发兵?”
“卑职深知其险!”刘昊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然正因为官军数次无功,匪寇必然骄纵,疏于后防!那条小路虽陡峭难行,却可直通寨后!若能遣一精锐,由此奇袭,打开寨门,都尉大军正面压上,内外夹击,黑风寨必破!”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凝:“届时,不仅能铲除这伙边患,更能从其巢穴中,或许能搜出更多与胡虏勾结的铁证!斩断胡人一条臂膀,永绝后患!此乃大功一件,都尉明鉴!”
公孙度手指轻轻敲击着轺车扶手,沉默着。军中几位校尉、军侯也围拢过来,听着刘昊的话,有人面露惊异,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嘴角带着不屑。
空气仿佛凝固了。刘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成败就在公孙度一念之间。
终于,公孙度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决断:“你所言若实,确是大功。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刘昊惨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肩膀:“你伤势沉重,不宜再战。奇袭之事,本都尉自有安排。你且随军行动,待攻破黑风寨,再行论功。”
刘昊心里猛地一沉!公孙度这是要摘果子!要把这奇袭的首功,交给他自己的心腹!
“都尉!”刘昊急了,上前一步,“那条小路极其隐蔽复杂,夜间更难辨认!卑职亲自走过,可为向导!若遣他人,恐有偏差,贻误战机啊!”
“嗯?”公孙度眉头微微一皱,似乎不喜他的坚持。
旁边一名络腮胡校尉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刘队率,都尉体恤你伤势,让你歇着,这是恩典。怎么?还怕少了你的功劳不成?一条小路而已,画个图出来,难道我军中斥候还找不到路?”
另一名面色白皙、眼神略显阴鸷的军侯也淡淡附和:“张校尉所言极是。刘队率年轻气盛,勇猛可嘉,但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你伤势如此之重,若途中支撑不住,反而误了大事。还是安心养伤为好。”
这两人一唱一和,明显是不想让刘昊再沾手这桩眼看就要到手的功劳。
刘昊心中怒火翻腾,却强行压下。他看出来了,这络腮胡张校尉和那白脸军侯,怕是公孙度麾下想要争功之人。自己一个区区边陲队率,无根无萍,想从他们嘴里抢肉吃,难如登天。
【张犷】
【身份:汉军校尉】
【武力:63】
【忠诚度:-10(轻视,嫉妒)】
【状态:不屑,争功】
【侯迁】
【身份:汉军军侯】
【武力:51】
【忠诚度:-15(阴险,排外)】
【状态:算计,挑拨】
洞察之眼反馈的信息让刘昊心头发冷。
公孙度看着手下将领的反应,又看了看浑身是伤却眼神执拗的刘昊,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好了。刘昊,你忠心可嘉,本都尉知晓。但军令已下。你且下去,找医官处理伤口。待破寨之后,自有封赏。”
语气虽然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完了。
刘昊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蔓延开来。功亏一篑!自己拼死换来的情报和路径,就要这样为他人做嫁衣?而且,一旦这些人轻敌冒进,或者干脆找不到路,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不能再争了。再争,就是顶撞上官,自寻死路。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低下了头,声音干涩:“卑职……遵命。”
两名亲兵上前,“护送”着刘昊离开中军,前往后队伤兵营所在。
所谓的伤兵营,不过是几辆大车围起来的一块空地,轻伤员或坐或躺,呻吟声不断。一个老迈的医官带着两个学徒,忙得脚不沾地,草药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亲兵把刘昊带到地方,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态度冷淡。
刘昊靠在一辆辎重车的车轮上,任由一个小学徒过来,笨手笨脚地给他重新清洗包扎伤口。药粉洒在伤口上,激起一阵刺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木然地看着中军方向。
远处,已经能看到部队正在调整方向,斥候四出,显然公孙度已经决定动手,正在做战前部署。而那支注定承担奇袭任务的“精锐”,想必正在某个校尉或军侯的带领下,摩拳擦掌,准备去摘取这本该属于他的果实。
不甘心!憋屈!
一股邪火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却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旁边两个等着换药的伤兵的低语,飘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要打黑风寨了!”
“嘶……那鬼地方可不好打,上次王郡尉带人去,丢下几十条人命都没啃下来……”
“这次不一样,听说找了个什么小路,要奇袭……”
“小路?靠不靠谱啊?别又是去送死……我可听说了,带队的是侯军侯的人……”
“侯军侯?就是那个……啧,他手下那帮爷,抢功劳一个顶俩,真玩命的时候……”
声音很低,却像一道闪电劈进刘昊脑海!
侯军侯!侯迁!竟然是让他的人去?!
那个忠诚度-15,状态【阴险,算计】的家伙!他为了抢功,肯定会派手下心腹去,但那些人,真的能信任吗?真的能不惜命地去拼杀吗?万一他们怕死,或者干脆找不到路……
不行!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
黑风寨必须破!否则烽燧台永无宁日!而且,只有破了寨,他刘昊今天这番拼死冒险,才算有价值!
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们不让他去?
他就自己去!
刘昊猛地推开正在包扎的学徒,剧烈的动作疼得他龇牙咧嘴,眼神却变得无比骇人。
“哎!你干什么!伤口还没包好!”学徒吓了一跳。
刘昊根本不理会他,目光疯狂地扫视着伤兵营和周围的辎重车辆。
他需要一匹马!需要一把好刀!需要弓和箭!
还要避开大军耳目,偷偷溜出去!
这简直难如登天!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一辆堆放杂物的辎重车时,眼神猛地定格在车辕旁靠着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穿着普通辅兵的号衣,低着头像是在打盹,但刘昊的洞察之眼却瞬间反馈出信息——
【???】
【状态:伪装,观察,伺机而动】
那人似乎感应到刘昊的目光,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惊人。
他对上刘昊的视线,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看似随意地,指了指刘昊,又指了指黑风寨的方向。
仿佛在说:你想去?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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