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寨墙上,李铁崖望着山谷间渐渐泛起的绿意,眉头却锁得更紧。春意萌动,冰雪消融,本是生机勃发的时节,但他心中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粮食。
寨中人口已逾两百,每日消耗的粟米如同流水。剿匪缴获的存粮虽丰,但坐吃山空,眼见着粮仓一天天瘪下去。与周福商队的交易,换回了一些急需的盐铁布匹,但粮食始终是商队最紧俏的物资,价格高昂且数量有限,远不足以支撑这两百多张口长久度日。
“必须自己种粮。”李铁崖对围拢在身边的王琨、赵横、韩德让等人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光靠抢和买,活不下去。这黑铁岭,不能只当个土匪窝,得变成能养活人的地盘。”
众人面色凝重。种地,谈何容易?黑铁岭山多地少,适宜耕种的山谷平地本就稀少,且多年匪患,早已荒芜。寨中这些人,除了韩德让等少数老农出身的流民,大多是厮杀汉或手艺人,对稼穑之事一窍不通。
“将军,咱们……谁会种地啊?”赵横挠了挠头,一脸为难。让他冲锋陷阵没问题,扶犁耕地实在强人所难。
“不会就学!”李铁崖斩钉截铁,“韩老,你经验最丰,垦荒种地之事,由你总管。王琨,抽调一队辅兵,归韩老调遣,专司开荒!赵横,你带战兵轮流值守,护卫垦荒队伍,清剿可能存在的野兽或流窜匪寇!小乙,斥候队扩大探查范围,寻找岭内其他适宜耕种、有水源的谷地,特别是那些被废弃的村落旧址!”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黑风寨如同被抽打的陀螺,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生存的压力,逼着这支以武力起家的队伍,必须向土地索取生机。
垦荒的第一站,选在了黑风寨东南方向约十里的一处山谷。这里地势相对平坦,有一条溪流穿过,土地虽然贫瘠,碎石遍布,但总算有开垦的可能。韩德让带着几十名被指派的辅兵和老弱妇孺,扛着简陋的锄头、镐头,开始了艰难的拓荒。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苦。荒草盘根错节,地下碎石嶙峋,一锄头下去,火星四溅。许多人手上很快磨出了血泡,腰酸背痛。起初,队伍怨声载道,尤其是那些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战兵,觉得干这活比打仗还累。
李铁崖亲自到了垦荒现场。他没有训斥,而是挽起袖子(独臂不便,便用脚踩住镐头),示范如何发力,如何清理碎石。他让韩德将带来的有限豆种和粟种分发给众人看,沉声道:“看看这些种子!现在每一滴汗,秋天就是一碗饭!不想饿死,就得把这地刨出来!”
将军身先士卒,加上粮食危机的现实摆在眼前,抱怨声渐渐平息。人们咬着牙,一寸一寸地开垦着坚硬的土地。陈铁匠带着徒弟,赶制出更多粗糙但实用的农具。吴郎中则准备了治疗外伤和缓解疲劳的草药。
与此同时,小乙的斥候队带来了更多消息。他们在黑铁岭深处,发现了三四处规模不小的废弃村落。这些村子大多是因为匪患或战乱,村民逃亡一空,房舍坍塌,田地荒芜,但基础尚在,靠近水源,土地也比黑风寨附近肥沃得多。
“将军,拿下这些村子,咱们能多开几百亩地!而且有现成的屋基和水源!”小乙兴奋地汇报。
李铁崖看着简陋地图上标注的村落位置,眼中精光闪动。这不仅是土地,更是战略支点。占据这些村落,就能有效控制黑铁岭更多的区域,将势力范围从单一山寨,扩展成一片相互呼应的领地。
“打下来!”李铁崖没有丝毫犹豫,“赵横,王琨!各带一队战兵,辅兵配合,分别拿下北面的张家坳和西面的李家庄!清理残破房屋,勘察可用田地,设立哨卡!若遇小股流寇或野兽,一律清除!若有无主百姓愿意归来,甄别后纳入安置!”
新的军事行动即刻展开。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土匪寨子,而是无主的荒村。战斗强度不高,更像是一种武装勘察和占领。赵横和王琨带队出击,很快便清除了盘踞在村落废墟中的少量流民乞丐或野兽,插上了黑风寨的旗帜。
随着这几个村落的占领,黑风寨的实际控制区域大大扩展。韩德让立刻派人分赴各处,指导新附的流民和抽调来的人手,开始清理废墟,修复少量尚可居住的房屋,同时勘察土地,准备开春播种。
寨墙之内,也不再仅仅是军营。李铁崖下令,划出特定区域,搭建简易窝棚,安置随军家眷和陆续投靠的流民中的老弱。吴郎中带着几个略通药理的妇人,建起了一个稍具规模的医护棚。陈铁匠的铁匠铺叮当声不绝于耳,不仅要打造修理兵器,也开始尝试打造锄头、犁铧等农具。
黑风寨,正在从一个单纯的军事堡垒,向着一个功能更齐全的生存基地转变。虽然一切都显得粗糙、简陋,甚至有些混乱,但一种扎根于土地、谋求长期生存的活力,开始在这片曾经只充满杀伐之气的山岭间萌发。
李铁崖站在新占领的张家坳村口的断墙上,望着远处正在清理田埂、搬运石块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千。从温泉谷地的绝境求生,到黑风寨的立足,再到如今拓土开荒,他走的每一步,都浸透着血汗,也都在试图抓住乱世中那一丝微弱的“秩序”和“生机”。
前路依然艰难。粮食能否顺利产出尚未可知,周边更大的威胁如同阴影般潜伏。但至少,他们不再是无根的浮萍,而是开始尝试将根须,扎进这片贫瘠却真实的土地里。
拓土之始,艰辛无比,却也是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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