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的进攻，如同草原上骤然掀起的风暴，猛烈而残酷。
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关前的薄雾，低沉而压抑的牛角号声便从北方原野上隆隆响起。
紧接着，地平线上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迁徙的蚁群，迅速放大，化作无数身披皮袄、手持弯弓利刃的狄族骑兵！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汇成震耳欲聋的雷鸣，踏得大地都在颤抖。
五万控弦之士散发出的冲天煞气，几乎要凝结铁壁关上的空气。
“准备迎敌！”赵擎天沉稳的声音在关墙上回荡，压住了初临大战的新兵们心中的恐惧。
滚木礌石被抬上垛口，弓弩手检查着弓弦箭囊，滚烫的金汁在铁锅里冒着令人作呕的气泡。
石头站在赵擎天身侧，巨大的身躯如同铁塔，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嗜血的兴奋。
“奶奶的，阵仗不小！”
北狄骑兵并未直接冲击高大的关墙，而是在弓箭射程外停下，队形散开。
旋即，如同飞蝗般的箭矢遮天蔽日般抛射而来！
“举盾！隐蔽！”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呐喊。
笃笃笃！
箭矢密集地钉在盾牌、垛口和身后的建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间或有惨叫声响起，时有倒霉的守军被穿过缝隙的流矢射中。
这只是开胃菜。
几轮箭雨压制后，北狄阵中冲出数千下马步战的精锐，扛着简陋的云梯、钩索，嚎叫着向关墙发起了冲锋！
他们身材魁梧，悍不畏死，顶着守军的箭矢滚石，疯狂攀爬。
“放箭！扔滚木！”赵擎天亲自指挥。
关墙上箭如雨下，巨大的滚木带着呼啸声砸落，将攀附在云梯上的狄兵连人带梯砸得粉碎。
石头更是勇不可当，他不用弓箭，专捡人头大的石块，看准了狄兵密集处或是即将攀上城头的敌酋，猛地掷出！
那石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往往能一击毙命，甚至砸穿盾牌，威势惊人！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关墙上下，箭矢交错，血肉横飞，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鼓号角声混杂在一起，奏响着死亡的交响乐。
北狄兵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守军虽然占据地利，但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伤亡开始不断增加。
关墙几处地段多次被狄兵冒死突上，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
石头每每在此时如同救火队员，带着亲卫猛扑过去，他那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刀挥舞起来，当者披靡，硬生生将缺口一次次堵上。
“赵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弟兄们伤亡太大了！”一名副将浑身浴血，焦急地喊道。
赵擎天脸色铁青，他何尝不知？
但守城本就是消耗战。
就在这时，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瓮声道：“赵将军，让俺带一队人，出关冲杀一阵，挫挫他们的锐气！”
“不可！”赵擎天立刻否决，“敌军势大，出关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俺们不跟他们硬拼！”石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就冲他们攻得最凶的那一部，打一下就跑，放把火扰乱他们的阵脚就回来！俺观察了，狄狗攻城时，后面的骑兵为了不影响步兵，离得有点远，反应没那么快！”
这是凌薇提前交代过石头的。
赵擎天闻言，心中一动。
这确实是险招，但若是运用得当，或许真能起到奇效。
他看了看关外攻势正猛的狄兵，又看了看身边虽然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守军，一咬牙：“好！石头统领，本将予你五百骑兵，开关突袭！记住，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得令！”石头兴奋地一拍胸膛。
沉重的关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石头一马当先，率领五百精心挑选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
他们避开正面攻城的狄兵步卒，沿着关墙根，如同一把尖刀，直插攻城狄军侧后方的指挥阵型！
北狄人根本没料到守军敢在如此劣势下主动出击，侧翼顿时一阵大乱！
“杀！”石头怒吼如雷，手中大刀左右劈砍，如同劈波斩浪，瞬间将几名试图组织抵抗的狄族百夫长砍翻在地。
五百骑兵紧随其后，马刀闪烁，肆意砍杀，同时将携带的火油罐奋力掷向狄军的攻城器械和物资堆放处！
火光骤然腾起，浓烟滚滚！
“拦住他们！”北狄后阵的骑兵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拦截。
但石头根本不给对方合围的机会，见好就收，唿哨一声，带着骑兵调转马头，如同旋风般又冲回了关内，沉重的关门轰然闭合！
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让北狄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
侧翼受损，器械被焚，指挥短暂混乱，攻城的狄兵士气受挫。
关墙上，守军看到自家骑兵如此骁勇，一举建功，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
“干得漂亮！”赵擎天重重拍了拍石头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此番出击，时机、目标、力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不仅打击了敌军，更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
北狄的第一天猛攻，在守军的顽强抵抗和石头这次漂亮的逆袭下，被成功击退。
关墙下留下了上千具狄兵的尸体，而守军也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
夜幕降临，关内外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燃烧的余烬和浓郁的血腥味，昭示着白日的惨烈。
赵擎天与石头巡视着伤兵营，安抚将士。
此战，隐鳞谷援军展现出的强悍战力与石头个人的勇武，赢得了黑水军上下一致的敬佩。
“凌谷主麾下，果然藏龙卧虎。”赵擎天感叹道。
石头憨厚一笑：“是谷主教得好。谷主说了，守城不能光挨打，有时候就得敢亮刀子，捅他一下，他才知道疼！”
赵擎天深以为然。
他望着北方狄营连绵的灯火，神色凝重：“今日只是试探，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狄人吃了亏，明日攻势必然更加疯狂。”
“怕他个鸟！”石头咧嘴，“来多少，杀多少！”
而在后方隐鳞谷，凌薇也收到了前线的第一份战报。
看着上面记录的伤亡数字和石头的英勇表现，她沉默了片刻。
“传令给季容，不惜一切代价，保障前线物资供应，尤其是伤药和箭矢。告诉墨尘先生，加快新型守城弩的制造和运输。”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以我的名义，嘉奖今日所有参战将士，抚恤加倍。”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铁壁关能否守住，关乎整个北疆的命运，也关乎她凌薇能否借此良机，真正整合北疆，踏上更大的舞台。
北狄的王帐中，此刻想必也是怒火中烧。
接下来，他们将使出怎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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