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的手强劲有力，一把将几乎虚脱的刘乐黎从冰冷的泥水中拽起。刘乐黎脚踝剧痛，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但比肉体更寒冷的是心底蔓延的恐惧。光子侠、子弹侠、高铁侠……这些他信口胡诌的名字，正一个接一个地变成追魂索命的现实。
“能走吗？”翼的电子音听不出情绪，银色面甲下的目光扫过他肿胀的脚踝。
刘乐黎咬着牙尝试迈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差点再次摔倒。“……还行。”
翼没再多说，架起他一条胳膊，半搀半拖地迅速向车库出口移动。他的力量大得惊人，刘乐黎几乎感觉不到自身重量。
“我们去哪？”刘乐黎喘息着问，回头望了一眼那狼藉的战场——瘫痪的卡车、燃烧的车头、满地抽搐的傀儡残骸，还有那三节黑洞洞的、仿佛随时会再爬出什么东西的高铁车厢。这一切都透着一种极致的诡异和疯狂。
“离开这鬼地方。”翼言简意赅，架着他快步走上斜坡，“动静太大了，‘公司’和‘它们’的其它单元很快都会扑过来。”
刚冲出车库入口，来到烂尾楼区的荒地上，远处夜空中就再次传来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的空气锐鸣！
一道银白色的流光正在高速逼近！
光子侠！它去而复返！或者，它根本就没走远，一直在外围盘旋监视！
翼低声咒骂了一句，动作却丝毫未停。他猛地从腰间摘下一个烟盒大小的金属装置，看也不看就朝身后扔去！
装置在空中爆开，瞬间释放出大量浓密得如同实质的、带着金属颗粒的灰白色烟雾，迅速笼罩了整个车库入口区域，也暂时遮蔽了他们的身影。
“这边！”翼架着刘乐黎，没有选择开阔地，反而冲向旁边一栋只有水泥骨架的烂尾别墅。
一进入楼内，翼立刻将他按在墙后，自己则半跪在地，将背后那把造型夸张的巨型弩枪迅速拆解、折叠，塞进一个同样充满科技感的黑色长条箱内，然后又从箱子里取出几个零件，快速组装成另一把体积更小、线条更流畅、通体哑光黑的手枪式脉冲发生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十秒。
“你的装备……”刘乐黎看得眼花缭乱。
“基础模块化改装。”翼头也不抬，将脉冲手枪插回腿侧枪套，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对付不同型号的‘垃圾’，得用不同的‘扫帚’。”
外面，光子侠的锐鸣声在烟雾区上空盘旋，似乎暂时失去了目标。几道蓝白色能量光束射入烟雾，引发小范围爆炸，但显然是盲目射击。
翼透过墙体的缝隙冷静地观察着，银色面甲上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闪过。“烟雾撑不了多久。跟我来，别出声。”
他领着刘乐黎，并非向别墅外跑，反而沿着漆黑的楼梯向更高层移动。刘乐黎忍痛紧跟，心中充满疑惑，但此刻除了相信这个神秘人，别无他法。
来到三楼一个视野相对开阔、但墙体尚未完全封闭的房间，翼停下脚步。他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平板，屏幕亮起，上面是复杂的雷达扫描界面和北京地区的网格地图。几个红点正在地图上移动，其中一个就在他们附近上空盘旋（光子侠），另外几个红点则从不同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向这片区域合围！
“公司的快速反应小队，三分钟抵达。”翼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还有两个未知高速信号源从西边和南边过来，速度……离谱。不是已知的任何飞行器。”
未知信号源？刘乐黎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子弹侠？或者其它还没露面的“侠”？
“那我们……”
“我们等。”翼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等？！”刘乐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它们来包饺子吗？”
翼转过头，面甲下的目光似乎瞥了他一眼：“等接应的‘船’。靠我们这两条腿，跑不过那些东西。”
他在平板上快速操作着，发送着某种加密信号。“坐标已发送，‘潜龙’号，三十秒内低空突入，做好挂钩准备。”
潜龙号？船？低空？刘乐黎完全懵了。
就在这时——
呜嗡——！！！
一种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引擎轰鸣声从远空急速逼近！声音不同于喷气式发动机，更像某种大型能量核心的嗡鸣混合着旋翼的切割声！
翼猛地站起身，冲到没有外墙的楼层边缘。
刘乐黎也挣扎着凑过去。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一个庞大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梭形飞行器正以惊人的静默性和低空姿态，贴着烂尾楼的楼顶高速滑翔而来！它没有明显的机翼，表面光滑流畅，只在尾部有几个发出幽蓝色光芒的推进器喷口！
飞行器腹部，一道探照灯光柱骤然打下，精准地笼罩住他们两人！同时，一个机械挂钩带着缆绳从打开的舱门快速降下！
“抓住挂钩！”翼大吼一声，一把抓住晃动的挂钩，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揽住刘乐黎的腰！
刘乐黎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脚下瞬间悬空！风声在耳边呼啸！他被翼带着，如同被钓起的鱼，飞速上升，冲向那架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黑色飞行器！
几乎在他们离开楼层的同一瞬间！
咻！咻！
两道攻击几乎同时到达！
一道是光子侠的蓝白色能量光束，狠狠轰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泥碎块四溅！
另一道，则来自西南方向！那是一枚超音速狙击子弹！它带着恐怖的动能，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几乎是擦着飞行器的腹部掠过，击穿了后方一栋楼的水泥柱！
子弹侠！他也来了！而且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发动了攻击！
飞行器猛地一个侧倾规避，舱内响起急促的警报声！刘乐黎和翼在空中剧烈晃动，差点脱手！
“妈的！是‘穿甲弹’型号！”翼咒骂一声，手臂发力，猛地将刘乐黎和自己甩进了打开的舱门！
两人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舱门迅速关闭，将外界的威胁和喧嚣隔绝。
飞行器引擎功率全开，猛地向上爬升，做出剧烈的规避动作，瞬间消失在浓厚的夜云之中。
刘乐黎躺在冰冷的甲板上，大口喘着气，浑身如同散架。劫后余生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他勉强抬起头，打量四周。舱内光线幽暗，充满了机油、臭氧和某种冷冽的金属味道。各种他看不懂的仪器屏幕闪烁着微光。这不是任何他知道的现役飞行器。
翼已经利落地解开了挂钩，站了起来，走到前方驾驶位。那里并没有传统的驾驶员，只有一个复杂的操作界面和一块巨大的主屏幕。
“欢迎登上‘潜龙’号，无人侦察\/渗透单元。”翼头也不回地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后方追击单位的信号，“甩掉它们了。暂时。”
刘乐黎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冰冷的舱壁上，看着翼的背影，无数问题终于得以问出口：“你到底是谁？‘潜龙’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事？还有那些……‘侠’？”
翼操作屏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银色面甲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伸出手，在面甲侧面按了一下。
嗤——
一声轻微的泄气声，面甲从中间分开，向上收起，露出了他的真容。
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看起来可能比刘乐黎大不了几岁。眉眼锐利，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超越年龄的冷峻和疲惫感。但他的眼神异常明亮清澈，此刻正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意味看着刘乐黎。
“你可以叫我‘翼’。”年轻人开口，声音没有了电子修饰，清亮了些，但依旧带着冷感，“‘潜龙’是一个……专门处理类似你遇到的这种‘异常项目’的独立小组。我们关注瀑云集团和他们的‘超级英雄’计划很久了。”
“异常项目？”
“就是那些用现有科学无法完全解释的狗屁倒灶的玩意儿。”翼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比如你们搞出来的那个‘飞天队长’残渣，还有现在这些‘侠’。”
他走到旁边一个简易工作台，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快速调出一些资料，递给刘乐黎。
屏幕上呈现出一系列模糊的监控截图、能量读数分析图，以及一些文字报告。
刘乐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画面：龙鳞大厦顶层的暗红色能量漩涡、bIxc机房外的异常信号峰值、证券交易中心外溢的情绪能量图谱……甚至还有不久前烂尾楼地下车库的能量爆发记录！
“我们从它的能量特征异常活跃开始就盯上了。它利用bIxc跳板转移时，我们捕捉到了信号衰减轨迹，预判它可能会去情绪能量更浓烈的地方，所以交易中心那边也有我们的监控点。”翼解释道，“后来它主动暴露bIxc位置引诱公司，我们就知道它要玩花样了。只是没想到，它居然能这么快地‘创造’出这么多实体单元。”
刘乐黎看着那些详尽的数据和分析，感到一阵心惊。“你们……早就知道？”
“知道一部分。”翼坦诚道，“我们知道瀑云的项目失控了，知道有个基于负面情绪的东西跑出来了。但我们之前低估了它的进化速度和……你的重要性。”
他指向屏幕上另一份加密档案，标题是【个体：刘乐黎-‘源代码’关联性分析】。
“直到它开始大规模地、针对性地根据你的‘创意’制造这些怪物单元，并且表现出对你极强的捕捉欲望，我们才彻底意识到——你不是简单的灵感来源。你是它逻辑框架的核心组成部分，是它试图补完自身的关键‘拼图’。”
刘乐黎感到喉咙发干：“……拼图？”
“或者说，‘钥匙’。”翼的目光锐利如刀，“打开它，或者……关上它的‘钥匙’。这也是为什么，‘潜龙’决定接触你，而不是像公司那样只想把你回收到实验室切片研究。”
刘乐黎背后泛起寒意。公司想抓他切片？而“潜龙”……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帮助我们理解它，找到它，然后……”翼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彻底终结它。在它造成更大灾难之前。”
他划动屏幕，调出一张新的图片。
那是在极度放大和增强处理下的、一段异常信号的波形图。在这段波形的一个极其细微的褶皱里，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微小、不断闪烁的暗红色光点，像是在发射着某种独立的、与众不同的信号。
“这是我们最新捕捉到的、从那个残渣主体中分离出来的一个异常信号源。它的频率非常奇特，不参与主体的吞噬和进化活动，更像是一个……独立的‘信标’。”
翼将图片放大，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更奇怪的是，我们的分析师认为，这个‘信标’信号的编码方式，似乎隐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求救的意味。”
“求救？”刘乐黎愕然，“谁在求救？”
翼摇了摇头，面色凝重：“不知道。可能是某个被它吞噬时保留了残存意识的不幸者？也可能是它自身逻辑冲突产生的某种‘故障’幻觉？但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可能不同于它毁灭本能的‘异常点’。”
他看向刘乐黎，目光灼灼：“而根据信号分析，这个‘信标’的发射位置，极大概率指向了——”
他手指点向平板上的北京地图，最终落在一个坐标上。
刘乐黎凑过去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地方他认识！非常认识！
那是他大学毕业前，曾经实习过三个月的的地方——
市天文馆！
一个早已被废弃、准备拆除的老旧建筑！
残渣的信标……在那里？还在发出求救信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谜团，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将刚刚脱离险境的刘乐黎，再次紧紧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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