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家乡来的年货如同珍宝般一样样收好。
决定在除夕夜,将各自收到的美味汇聚一桌,好好吃一顿团年饭,虽远离家乡,但兄弟在处,亦是家园。
也不知道那天廷霄哥,能不能出来跟他们一块过年?
听说京城的年会可热闹了,他们也想见识一下。
同时,几人也立刻行动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回礼打包。
有京城特色耐放的点心、时兴的绸缎、精心挑选的笔墨纸砚,还有三人这段时间写的厚厚的家书,详细记述了在京城的见闻、学业进展以及深深的思念与祝福。
他们寻了京城最可靠的镖局,付了加急的费用,务必让这些心意在年节前后送达亲人手中。
与此同时,远在清丰县的陈家院子里,虽然也贴上了春联,挂起了红灯,却总显得比往年冷清许多。
“才写这么点,就觉得手腕酸,当初你哥,一整个村子都写完,都不喊半句累的。”
陈二喜,嘴上虽然在埋怨,嘴角的笑容却在往上翘。
一转眼,他家儿子,也已经能写出对联了。
而陈大勇站在院中,望着京城的方向,久久不语。
张小花收拾着碗筷,看着空了一大半的饭桌,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耀祖他们在,这会儿该多热闹……那孩子肯定又在嚷嚷着要多吃两个肉丸子,定是帮着端菜,耀祖……”
她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悄悄用围裙擦了擦眼角。
陈大勇走过来,拍了拍老妻的肩膀,安慰道:
“孩子们是去奔前程的,咱们该高兴。等他们在京城站稳了,咱们就去看他们。现在去,不是给他们添乱吗?”
话虽如此,他自己眼底也藏着深深的落寞。
这个年,因为缺少了那个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欢声笑语似乎都少了一大半。
然而,冷清之中,也有温暖的希望诞生。
唯一的好消息是,嫁到刘家的大女儿陈巧菱,在年关前顺利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是老陈家的第一个外孙,也是刘家的长孙。
刘家上下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刘文书更是对妻子呵护备至。
洗三礼办得热热闹闹,陈大勇和张小花看着襁褓中那个眉眼依稀有些像大女儿,又带着几分刘文书影子的外孙,心中充满了初为外祖的喜悦与柔软。
张小花小心翼翼地抱着外孙,对陈巧菱笑道:
“瞧这小鼻子小嘴,多像你。就是可惜……你弟弟他们远在京城,赶不上孩子的满月酒了。”
陈巧菱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柔声道:
“娘,不打紧。等弟弟他们高中了,回来再补上。
我让文书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盼盼’,盼着他舅舅们早日高中,平安归来。”
“盼盼……好,好名字。”陈大勇重复着这个名字,望着北方,目光悠远。
他仿佛看到,在京城的儿子,也正如同他们期盼着家人一样,在为了更好的团聚而奋力拼搏。
年关的喧嚣稍稍沉淀后,陈耀祖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他郑重地写了一份拜帖,言辞恳切,既表达了对恩师多年教诲的感激与思念。
也简单说明了自己如今在国子监进学的情况,并恳请拜见。帖子由邓峰亲自送往秦府。
秦府的门房虽见多了前来攀附的达官贵人,但训练有素,见帖子上写明是国子监监生。
又记得老爷吩咐过不看重出身,便也客气地收下,表示会代为转呈。
帖子在府中传递,最终静静躺在了秦鸿书房的案头。
接连几日,前来拜会者络绎不绝,秦鸿不胜其烦,大多交由管家或子侄应付,自己也懒得翻阅那堆积如山的拜帖。
直到这日午后,他处理完几封地方上送来的水利咨文,略感疲惫,才随手拿起那叠拜帖,漫不经心地翻看。
当“学生陈耀祖顿首再拜”几个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字迹映入眼帘时,秦鸿捻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
他拿起帖子,仔细看去,落款处果然是那个名字!
“陈耀祖……”秦鸿低声念道,浑浊却依旧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浓浓的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
“这孩子……竟然已经到了京城,还在国子监?来了这么久,现在才递帖子,是怕打扰我这个老头子,还是跟我生分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在长乐郡见到那个少年时的情景。
那时陈耀祖尚显稚嫩,但于水利一道展现出的惊人悟性和独特见解,让他这个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臣都为之惊叹。
此后数年书信往来,他亲眼“见”证着这个少年的飞速成长,其思维之活跃,考虑问题之周全,常常能给他带来新的启发。
在他心中,早已将陈耀祖视作自己的关门弟子,只是相隔遥远,未曾正式确立名分罢了。
如今,这孩子竟已凭自身本事进入了国子监,这让他老怀大慰。
皇帝让他收徒,传承衣钵,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陈耀祖。
只是,多年未见,不知这孩子心性是否依旧?学问进展如何?还需亲眼见上一见,方能最终定夺。
“来人。”秦鸿扬声唤来老管家秦伯,指着拜帖吩咐道。
“去回个帖子,就说老夫后日得空,请他们过府一叙。”
他特意说了“他们”,因帖中提及与两位同窗一同前来。
“是,老爷。”秦伯恭敬应下,心中却有些诧异,老爷近日对拜帖多是置之不理,能得他亲自回帖并约定时间的,这还是头一份。
两日后,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三人早早起身,皆换上了自己最体面、颜色也最鲜亮的儒生袍。
三人对衣着上面的穿着还真不怎么在意。也并没有买什么名贵的料子撑场面。
不过现在的衣袍虽是棉布材质,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穿在三个身姿挺拔、气质各异的少年身上,自有一股蓬勃的朝气。
他们小心翼翼地搬出那个用红绸覆盖着的青岚峡水利模型,又备了一份中规中矩的年礼——两坛御寒的烧酒,几盒京式点心,既不显寒酸,也不至奢靡惹眼。
一切准备妥当,这才乘坐青篷马车,前往秦府。
马车在积着残雪的街道上辘辘而行,越靠近秦府所在的区域,气氛似乎越发肃静。
高门大院鳞次栉比,朱门紧闭,唯有门前的石狮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刚到秦府所在的巷口,便见府门外已停着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三人下了车,正准备上前通传,却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国子监鼎鼎大名的‘寒门三杰’吗?
怎么?不在监里苦读圣贤书,也跑到这秦府门前钻营来了?”
三人回头,只见程景华正从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上下来。
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着锦袍、面容与程景华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带着几分官威与倨傲的中年男子,想必是他的父亲,光禄寺少卿程敏。
程景华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云纹杭绸直缀,腰缠玉带,头戴金冠,只是那眼神中的刻薄与怨毒,却将这身华服衬得有些俗气。
他目光扫过陈耀祖三人朴素的衣着,又瞥了一眼他们身后那辆寒酸的青篷马车。
以及小厮手中捧着的、盖着红布看不清具体为何物、但体积不大的“礼物”,嘴角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其他等候的仆从都能听见:“啧啧,到底是乡下地方来的,不懂京城的规矩。
拜见秦老这等国之柱石,就带这么点寒酸东西?也好意思登门?怕是连秦府的门房都看不上眼吧!”
他绕着三人走了一圈,眼神如同打量货物,“我说你们三个,不会是以为靠着在国子监里耍耍嘴皮子,骂骂人,就能入了秦老的法眼吧?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秦老要的是有真才实学、家世清白的英才,不是你们这种不知走了什么运道、混进国子监的泥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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