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口谕？！
张玄心整个人都懵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那道明黄色的绢帛晃晕了眼。他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小员外郎，还是在司天监这种相对独立的衙门，怎么会突然惊动皇帝，还被点名召见？
难道是龙陨之地的事情？夺回“钥匙”的功劳？可就算封赏，也该是司天监内部或者朝廷下旨，怎么会是皇帝直接口谕召见？这规格也太高了吧？！
那大太监见张玄心愣在原地，不满地皱了皱眉，尖声道：“张员外郎，还不快领旨谢恩？难道要让陛下久等吗？”
张玄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躬身行礼：“微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他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普通的司天监青袍，这身打扮面圣似乎有点失仪？
那大太监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哼了一声：“陛下召见得急，顾不得那些虚礼了，赶紧跟咱家走吧！”
说完，也不等张玄心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两个小太监和那队皇家侍卫立刻左右“护卫”着张玄心，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将他带出了小院，塞进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没有任何标识但看起来就很不简单的马车里。
马车内部装饰奢华舒适，行驶起来极其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但张玄心此刻完全没有心情享受，他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屁股却像是长了钉子，坐立不安。
皇帝为什么突然要见我？好事还是坏事？龙陨之地的事应该算是功劳吧？难道是因为我接触了“钥匙”？监正说的？还是说……我身上的秘密暴露了？寂灭能量？系统？
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打架，让他冷汗直冒。他试图从带路的大太监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那老太监闭目养神，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马车没有走皇城正门，而是从一道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入，穿过层层宫禁，最终在一座僻静却守卫极其森严的偏殿前停下。
“张员外郎，请吧，陛下在里面等你。”大太监睁开眼，语气依旧冷淡。
张玄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整理了一下衣袍（虽然并没什么用），跟着大太监走进了偏殿。
殿内光线柔和，焚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氛静谧而威严。一个穿着明黄色常服、身形略显清瘦、面容带着几分倦色却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一株古松。
正是大夏王朝的当今皇帝——夏世宗。
张玄心不敢多看，连忙上前几步，按照觐见的礼仪，跪倒在地：“微臣司天监格物部员外郎张玄心，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干涩。
皇帝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张玄心身上，打量了他片刻，才淡淡道：“平身吧。”
“谢陛下！”张玄心站起身，垂手低头，心脏砰砰直跳。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的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玄心只好抬起头，但仍不敢直视天颜，目光微微下垂。
皇帝看着他，似乎笑了笑：“年纪轻轻，便能屡立奇功，从黑石城到龙陨之地，倒是让朕有些意外。”
果然是因为功劳！张玄心稍微松了口气，连忙谦逊道：“陛下谬赞，微臣只是侥幸，仰赖陛下洪福，监正大人和同僚们舍命相助，方能不负使命。”
“侥幸？”皇帝轻轻哼了一声，走到御案后坐下，“一次是侥幸，两次三次，便是本事了。星枢使和罗罡的奏报，朕都看过了。临危不乱，机变百出，甚至能从那般险地夺回关键之物，岂是一句侥幸能概括的？”
张玄心不敢接话，心里却嘀咕，罗阎罗那奏报里到底把我夸成什么样了？不会把我用屁股吸引火力的事情也写进去了吧？
皇帝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朕听闻，你并非玉京人士，来自边陲小城黑石？家中还有何人？”
张玄心心中一凛，小心回答：“回陛下，微臣确是黑石城人士。家中……父母早亡，并无其他亲眷。”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哦？”皇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身世倒是清苦。能一步步走到今日，更为不易。”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句，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张玄心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感觉正题要来了。
果然，皇帝接下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张爱卿，”皇帝的称呼突然变得亲切了些，“你年轻有为，胆识过人，虽出身寒微，却得司天监重用，前途无量。朕有一女，封号‘灵溪’，年方二八，性情……活泼伶俐，朕观与你，倒是颇为般配。”
张玄心：“？？？”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昨天神识受损出现了幻听！
皇帝……要给我……赐婚？！还是公主？！灵溪公主？！那个在宗学课堂上问他会不会喷火碎大石的小公主的姐姐（或妹妹）？！
这都哪跟哪啊？！功劳赏赐就够了，怎么还带送老婆的？！还是皇家公主？！这惊喜也太惊悚了吧！
看着张玄心目瞪口呆、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皇帝似乎觉得有些有趣，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威严：“怎么？张爱卿是觉得朕的公主，配不上你？”
张玄心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微臣不敢！微臣万万不敢！陛下厚爱，微臣感激涕零！只是……只是微臣出身卑贱，修为低微，岂敢高攀天家贵胄！实在是……实在是惶恐至极！”
他语无伦次，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这可不是什么美事！尚公主？听起来光宗耀祖，实则麻烦无穷！一旦成了驸马，必然卷入皇室纷争，行动处处受限，还怎么调查系统真相？怎么探索天外之谜？而且那什么灵溪公主，他连见都没见过，天知道是什么脾气？万一是个骄纵蛮横的主，他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皇帝看着他吓得够呛的样子，语气放缓了些：“起身说话。朕并非戏言。你的功劳，赏赐些金银灵石，未免太轻。朕赏识你的才干，欲招你为婿，亦是看重。至于出身，英雄不问出处，我大夏立国千年，岂是那般迂腐之辈？”
“可是……陛下……”张玄心艰难地站起身，脑子飞快转动，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微臣……微臣一心向道，志在修行，恐……恐耽误了公主殿下……”
“成了驸马，一样可以修行。司天监的差事，朕也不会干涉。”皇帝似乎铁了心。
张玄心快哭了，这皇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他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硬着头皮道：“陛下！实不相瞒！微臣……微臣早年家中曾有一桩父母定下的……口头婚约！虽无三媒六聘，但……但臣不敢背信弃义！还请陛下明鉴！”
他这话纯属瞎编，只希望能暂时搪塞过去。
果然，皇帝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哦？还有此事？对方是何人家？”
“是……是黑石城一普通人家，后来……后来搬走了，早已失去联系……”张玄心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谎撒得漏洞百出。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慌张和抗拒。
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张玄心感觉每一秒都如同一年那么漫长。
终于，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既如此，朕也不便强人所难。此事，暂且作罢。”
张玄心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连忙道：“谢陛下体谅！”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不过，朕的赏识之心不变。赏赐依旧，另，特许你可随时入宫藏书阁翻阅典籍（皇家版），望你好生修行，早日为我大夏再立新功。”
能随时入皇家藏书阁？这赏赐倒是实在！张玄心赶紧谢恩：“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嗯，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似乎有些倦了。
张玄心如蒙大赦，赶紧行礼告退，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偏殿。
直到走出宫殿，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乖乖……这也太刺激了……”他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皇帝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一会儿要招婿，一会儿又轻易放弃，还给了个甜枣……到底图什么？
仅仅是因为赏识功劳？恐怕没那么简单。难道是因为“钥匙”的共鸣？想用姻亲关系把自己牢牢绑在皇家的战车上？
张玄心越想越觉得可能，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幸好自己急中生智搪塞过去了，不然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他心事重重地跟着领路太监往外走，却没注意到，在他离开后，偏殿的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穿着宫装、明眸皓齿、却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少女。
“父皇！您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不是说好了要招他当驸马的吗？我都偷偷看过了，他虽然修为不高，但长得还挺清秀，而且听说可有趣了！还会变戏法！”少女拉着皇帝的袖子撒娇，正是那位灵溪公主。
皇帝无奈地看了爱女一眼：“你也听到了，人家已有婚约在身，难道让朕的公主去强抢民男不成？”
“什么婚约！我看就是他瞎编的！”灵溪公主气鼓鼓地道，“肯定是嫌弃我！”
“好了好了，”皇帝拍了拍女儿的手，“此子并非池中之物，心不在此，强求无益。皇家藏书阁的权限，已是恩典，以后……再说吧。”他的目光望向殿外，带着一丝深意。
灵溪公主犹自不满地跺了跺脚，眼珠却转了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另一边，张玄心刚走出宫门，正准备长长舒一口气，一辆熟悉的、胖乎乎的身影就堵在了他面前。
吴主事笑眯眯地看着他，小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哟，张小友……哦不，张员外郎，面圣回来了？怎么样？陛下召见，所为何事啊？是不是又有封赏？说出来让老夫也高兴高兴？”
张玄心看着这张胖脸，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这玉京城的水，果然深不见底。好不容易从龙潭虎穴出来，又差点掉进皇家温柔陷阱。
以后的日子，怕是消停不了了。
他的屁股，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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