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缓缓直起身。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瞬间抽干了校场上所有的声音!
先前那佝偻懒散、仿佛随时会瘫倒在地的身形,如同被无形的线拉直,骤然变得挺拔如松。那身原本显得滑稽可笑的宽大骑射服,此刻非但不显累赘,反而被他撑起了一种落拓不羁的气度,衣袂在秋风中微微拂动,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潇洒。歪戴的金冠下,几缕不羁的墨发飞扬,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所有的憨傻、迷蒙、颓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慵懒与漠然。那不是醉酒的迷茫,而是居高临下、视万物为刍狗的超然。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他的眼神——那双桃花眼中氤氲的水汽刹那间蒸发殆尽,化为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宝剑,又似暗夜中锁定猎物的苍龙之瞳!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凡是被那目光掠过的人,无论是嘲讽他的官员,还是窃笑的宗室,都如同被冰水浇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笑声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惊悸!
萧琰脸上那抹惯有的、带着施舍意味的优越感,如同摔在地上的琉璃盏,瞬间粉碎!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急剧收缩,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身下的白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不安地刨动着蹄子。萧琰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这……这不可能!他怎么会……这眼神……】
王朗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像是被人用浆糊硬生生糊在了脸上。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红润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惨白。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那挺起的肚腩似乎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缩了回去,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微微晃了一下。
一直半阖着眼的靖帝萧景琰,猛地坐直了身体!他浑浊的眼球里爆射出慑人的精光,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了龙椅的扶手,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场中那个脱胎换骨的儿子,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李国丈手中一直缓缓盘着的玉扳指,发出了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显示其主人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他面色沉静如水,但微微眯起的眼睛和收缩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震动与计算。
李贵妃更是花容失色,失态地“啊”了一声,手中的缂丝团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她娇艳的脸庞上血色尽褪,一只手捂住了嘴,美眸中充满了惊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萧辰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仿佛周遭的死寂、那些惊骇的目光,都不过是拂面的微风。他单手握住那张一石弓,动作随意得像拿起一根筷子。然后,在无数道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球注视下,他做出了那个足以让在场所有自诩勇武的将领怀疑人生的动作——
他伸出了右手那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小指,轻轻勾住了坚韧的弓弦!
“嗡——!”
一声清越震鸣,绝非普通弓弦所能发出,隐隐带着龙吟之势!那张需要壮汉才能拉满的硬弓,在他那根看似纤细的小指下,如同温顺的绵羊,弓身瞬间被拉成了一轮完美的、充满力量的满月!弓弦绷紧如满月,显示出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但他握弓的手稳如磐石,嘴角甚至依旧带着那抹令人心寒的慵懒弧度。
他甚至还有闲心,微微歪了歪头,像是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嗯,弓弦韧性尚可,就是这雕工……粗糙了点,配不上本王的气质。” 语气轻松得像在集市上点评一根萝卜。
言罢,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标准的瞄准姿势,只是随意地从旁边已经彻底石化的福贵抱着的箭壶里,抽出一支雕翎箭。手腕看似轻松地一抖一甩!
“嘣!”
弓弦剧烈震动!箭矢离弦,并非笔直前行,而是带着一种诡异莫测的螺旋劲气,如同一条喝醉了酒的银色蛟龙,摇头摆尾,划着飘忽不定却又快得撕裂空气的弧线,破空而去!轨迹之刁钻,速度之惊人,远超常人理解!
几乎就在萧辰箭出的同一瞬间——
“咻!”
一道微不可察、颜色乌黑的暗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从校场边缘的树丛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萧辰的后心!那是一支淬了剧毒的袖箭!角度刁钻,时机狠辣,分明是要一击毙命!
校场中不乏眼力高明的武将,有人惊呼出声:“小心暗箭!”
高台上,靖帝的脸色骤变,李国丈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期待。
然而,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
萧辰射出的那支看似“醉醺醺”、轨迹飘忽的箭矢,在空中飞至半途时,仿佛突然“清醒”!箭尾如同长了眼睛,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精妙到毫巅的角度,轻轻一摆——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支淬毒的夺命袖箭,竟被萧辰的箭矢用箭尾精准无比地扫中了箭头!如同四两拨千斤,毒箭瞬间被拍得粉碎,化为齑粉!
而萧辰那支主箭,在完成这神乎其技的“格挡”后,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骤然加速!化作一道真正的闪电,“咻”地一声,精准无误地穿透了百米之外、那枚在秋风中微微晃动、钱孔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铜钱方孔!
“噗!”
箭矢去势未绝,深深钉入了铜钱后方演武台的硬木柱子之中,箭尾因巨大的动能而剧烈震颤,发出持续不断、令人心悸的“嗡嗡”轰鸣!那声音,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如同警钟,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整个西苑校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只有旗幡被风吹动的猎猎作响,以及那支钉在木柱上、仍在“嗡嗡”颤动的箭矢发出的声音。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他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写满了惊骇、难以置信、恐惧,以及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茫然。
萧辰却像是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轻轻拍了拍手,仿佛要弹掉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迈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了那位面如死灰、浑身如同打摆子般微微颤抖的兵部尚书王朗面前。
王朗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人色。他的眼神涣散,嘴唇乌紫,额头上的冷汗如同瀑布般往下流,浸湿了官帽的边缘。他看着萧辰,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萧辰用那双恢复了几分慵懒,却更显深不可测的桃花眼,好奇地打量着王朗,然后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张被自己随手扔下的弓,语气带着天真的疑惑:“王尚书,你们兵部……是不是最近经费紧张,克扣了军工款啊?这弓的质量,啧啧……” 他弯腰,轻松地将那张弓捡了起来,用指尖“铛铛”弹了两下弓臂,嫌弃地撇了撇嘴,那撇嘴的动作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听听这声音,闷得像敲破锣。手感更是轻飘飘的,连点劲道都没有。本王宫里御膳房用了三年、专门用来烧火的柴火棍,估计都比这个扎实、有手感。”
说完,他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把那张代表兵部工艺的制式长弓,“哐当”一声,扔在了王朗的脚边。
“你……你……”王朗指着萧辰,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口气堵在胸口,脸瞬间憋成了酱紫色,紧接着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咳咳咳……嗬……嗬……” 他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差点把肺都咳出来,显然已是惊怒攻心,魂飞魄散。
萧辰却不再看他一眼,仿佛脚下只是一只喧闹的蝼蚁。他抬起手,打了个长长的、带着十足倦意的哈欠,然后揉了揉眼睛,对已经彻底石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的福贵招了招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漫不经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富贵儿,还愣着干什么?风大,沙子都迷了本王的眼了。回宫,本王困了,得补个回笼觉。记得我的孜然烤全羊,要挑最肥的那只,孜然多放些……辣椒面嘛……”他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懒懒地摆摆手,“算了,估计御厨那帮胆小鬼,也不敢给本王放辣。”
说完,他再不看这满场的狼藉与死寂,也不理会那些能将他穿透的、混杂着无数复杂情绪的目光,自顾自地转过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悠闲得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步伐,晃晃悠悠地、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这片被他用一支箭彻底颠覆的校场。
阳光将他歪戴金冠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那背影里,写满了“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欠揍感,也预示着一场席卷大靖王朝的风暴,即将因他这一箭,而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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