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涛望着二虎,眼中泛起一丝黯然。即便心中百感交集,他也不会轻易表露于人前。这便是大明齐王,落子无悔,一生如铁。
“殿下不必自责。”
“他们触犯律法,便是死罪。”
“此罪,无可宽恕。”
二虎不知如何劝解自家殿下,只能语气坚定地说道:“若换作太子殿下,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大明是天下人的寄托,不能毁在宵小之手。”
“嗯。”
“孤相信大哥在做决定时,与孤并无二致。”
朱涛缓缓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随后看向二虎问道:“郑国公常茂,现在京城吗?”
“回殿下。”
“郑国公前日便已回京。”
“原打算前来拜见您。”
“但您一直在宫中处理要务,无人敢打扰。”
二虎自然清楚常茂的行踪,抱拳回道:“估计也是因那件事,心中有愧,不敢面见殿下,甚至有意躲着您。”
“走吧。”
“孤王去会会这位儿时伙伴。”
“带上一壶鎏児酒,孤王为他送行。”
朱涛目光微沉,眼中浮起一丝落寞。虽说心中有万千情绪,但少年时的情谊无法抹去。即便此番一别便是永诀,他也得为这位兄长送最后一程。
“是。”
二虎虽与朱涛年岁相仿,却自朱元璋征战天下起便侍其左右。他深知这几位兄弟之间的牵绊。如今郑国公常茂惹下大祸,做兄弟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郑国公府内。
“啪!”
“大哥!你为何要与叔伯们联手!”
常升从边关日夜兼程赶回京师,刚入府便怒不可遏,一掌拍在常茂脸上,怒斥道:“你称两位殿下一声发小也不为过,为何不替他们想想?你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二弟。”
“这不是你能管的。”
“回边塞练兵去!”
“要杀要剐,我都等着太子与齐王殿下。”
“因为我是你大哥!”
“我还没到被你教训的地步!”
常茂脸上火辣作痛,内心却平静如水。他并未动怒,反而指向门口,语气冷淡:“那一掌就算了,你走吧,回去练兵。我不肖辱没了父亲名声,你不能也跟着堕落。我会向殿下求情,让你继承爵位。”
“谁稀罕你的爵位!”
“若不是为了你这条命,我才不回来!”
“就该让殿下砍了你的脑袋!”
“我一定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将领。我的军功、我的爵位,我一寸寸挣回来!”
“而不是靠祖辈庇荫!”
常升满腔怒火,但终归是血脉相连的兄长。他最终只能叹气道:“爵位你别想了,家产也散尽了。我去王府求求齐王殿下,请他手下留情,保住你的命。”
到底是一家人。
骨肉相连,血脉相通。
虽知希望渺茫,可他还是要回来试一试。
“又何必去孤王府?”
“孤王不就在此处?”
“你想如何替你兄长求情?”
“不妨说说看。”
齐王朱涛缓步走进正厅,身后是朱元璋的亲卫二虎。两人突如其来地出现,令常家三兄弟一时愣住,神色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拜见齐王殿下!”
片刻之后,三人齐齐跪下,齐王的到来,或许就是决定常茂生死的关键。
“拜见齐王殿下。”
“拜见大将军。”
常茂、常升、常森望着提着酒坛的朱涛,立刻行大礼叩首。
“二虎。”
“你先下去。”
“今夜孤王到访郑国公府,切勿外传。”
朱涛淡淡扫了常家三兄弟一眼,转身对身后的二虎低声交代几句,待二虎退下后,才看向他们说道:“今日无外人,不必称我殿下,如从前一样,唤我二哥便可。”
其实,常茂年岁比朱涛还要大上几岁。
但这一声“二哥”,他不得不喊!
因为在濠州城的旧日时光里。
朱标是众兄弟的头领!
朱涛则是朱标之下的第二人!
这是无法更改的旧日秩序!
“遵命。”
常茂与常升这才缓缓起身,转头望向常森,开口道:“你年纪小,不必守着,回房去歇息吧,我们与二哥有些话要说。”
“嗯。”
常森年纪尚轻,当年濠州城尚无他身影,与朱涛并不亲近,听后朝朱涛点头示意,随即转身离开正厅,返回房中休息。
“啪!”
“嘭!”
“咚!”
刚踏出厅门,常森脚步未远,朱涛脸上的笑意便如冰霜般凝结,随即毫不掩饰地挥拳踢脚,将常茂狠狠打了一顿,而常茂也真是能忍,一声不吭!
“还是装装怂吧!”
一旁的常升看着朱涛暴打自家兄长,心中苦笑,但也稍稍安心,能这般毫无顾忌地出手,说明只是来泄愤,不是来取命!
那便是有救!
“常茂。”
“你到底有多糊涂!”
“从小读书不成,习武也无进益,你娘见了都愁!”
“若不是有你爹打下的家底,老子真怕你饿死街头!”
“可如今老子倒不怕你饿死!”
“老子怕你贪死!”
“你就不能让老子安心些!”
“老子若放你一马,让天下百姓如何看我?”
“为何第一个让老子头疼的!”
“竟是你这个浑人!”
朱涛一边揍一边怒骂常茂,心里又气又痛,明明可以做个安分守己的弟弟,却偏要横行霸道,如今更是害人害己!
而常茂始终沉默,不辩解一句。
打也承受!
骂也承受!
要命也承受!
流放也承受!
侵占田地之事已然无法挽回!
难道还能有转圜的可能?
那样反倒不像他心中铁面无私的二哥了!
若论公正严明!
便是朱标也未必胜过朱涛!
“这是哥亲手酿的酒。”
“是为临江准备的,陪哥喝一杯。”
朱涛像是力气耗尽了,便收了手,拿起桌上的酒坛,朝常升挥挥手:“你先下去,今晚我要和大哥单独说说话,你们别在这儿碍事。”
“是!”
常升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自家殿下眼神坚决,识趣地闭上了嘴,恭敬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兄弟二人,只希望这一刻能保住他大哥的性命。
“送别的酒,还要先挨一顿打。”
“不过能喝到二哥最珍视的酒,也算我的福分了。”
常茂终于露出一丝苦笑,看着二哥亲自为他斟满的酒碗,眼圈微微泛红。这一碗酒,是送行,也是兄长最后的牵挂。
“送你个头的行!”
“常茂!”
“这一路走来,我心里并不踏实。”
朱涛先是怒气冲冲地猛灌一碗酒,接着整个人像泄了气,慢慢摇头:“但我始终舍不得你死。你虽年长几岁,从小也喊我二哥,哪有哥哥想杀弟弟的道理?这是我头一回违背法度,你要记住了,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以后再干这种蠢事,我让你连做鬼都不安生!”
“这是我当初偷偷藏下的免死铁券!”
“等事情败露之后,你把这东西呈给皇上,皇上自然会明白。”
“我这边收回免死铁券的事,那些淮西老臣都清楚。如今我拿出这铁券,你要明白,不是你爹救了你,是你自己保住了自己。别再这样糊涂了,做个对大明有用的人吧。你是将门之后,别让人说你是将门废物。”
朱涛又干了一大碗酒,脸泛红光,望着常茂笑了笑:“要是我当初对你再狠一点,你现在或许就不会这样了。也正因为你的事,常升和邓镇才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我知道。”
“你不想让他们变成我这样的人。”
“我不仅让我父亲蒙羞,也让你脸上无光。”
常茂也猛灌下一大碗酒,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我本就是将门废物,没有邓镇的力气,也没有常升的谋略,连常森都不如。今天只因我有个好哥哥,才能逃过一劫,是幸运,还是悲哀?”
“常茂。”
“我不怪你霸占田地,可你为何要杀人?”
“你害死了多少百姓?”
“多少人死在你府上的家奴手里?”
“我要你用一生去偿还。”
“这比死更沉重。”
朱栢只觉得头昏脑涨,随即倒在厅中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常茂,你这个混账!”
“二哥。”
“我从未取过人性命,你可愿相信?”
常茂低声说着,望着熟睡中的朱涛。片刻之后,他眼神一沉,露出坚定神色。他是常遇春之子,是大明开国功臣之后,犯了错,就该承担,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信念!
“唰——”
他猛地抽出挂在墙上的父亲佩剑,寒光一闪,血珠开始缓缓滴落。常茂忍着痛楚走到桌前,一口饮尽残酒,随后伏在桌上,不再动弹。
鲜血染红了衣袍,也染满了地面。可他的眼神里,竟有一丝释然。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朱栢缓缓醒来,看见趴在桌上的常茂,笑了笑,心道这小子睡得倒沉。
“哎哟,这酒劲儿真够呛。”
他晃了晃发痛的脑袋,打算出门找碗热汤解酒。低头的一瞬间,却看见地上一大片暗红色血迹,源头正是常茂!
“常茂!”
朱栢顾不得头痛,急忙奔过去,手指触碰到常茂身体的那一刻,眼眶顿时红了。
朝堂上下,瞬间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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