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亚德里安面对白牧辰的指控，并没有动怒，反而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坦然。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是存在双重标准。”他坦然承认：“我们从不否认，也不屑于掩饰，人类战胜了许多源于本能的缺点，但总有一些依然顽固地存在于我们的基因深处。”
“你或许以为我们是误入歧途，但我们并非误入，而是清醒且坚定地选择了这条道路，正如你之前所说——只是恰好如此。”
“关于阿庇斯联合，我们内部至今仍有争论，有人认为它们无恩，有人认为它们有恩，但有一点是存在于星约内部的共识——为了保有人类之所以为人的精神世界，像阿庇斯虫族这样的异形必须从视野中消失。”
亚德里安的语气变得沉重，开始细数星约在历史上树立的敌人。
是对自己罪行的坦然承认，也是对白牧辰的威慑。
“寇克拉虫族，曾经阿庇斯联合的一员，至今无法理解我们为何要毁灭阿庇斯联合，它们愚笨的精神网络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哲学逻辑，最终选择化身为只知复仇的弑杀蜂群，将矛头对准所有人类。”
“瑟琳共和国的先辈们曾是我们中的一员，但他们痴迷于创造超越人类的强人工智能，甚至妄图通过机械飞升抛弃神圣的人类形态，他们是人类中的异端，所以我们剿灭了他们，讽刺的是，他们创造的那群机械女仆幸存了下来，成为了新的威胁。”
“还有那些来自文明圈之外的异形，臭名昭着的犯罪巨企——普雷拉星际开发企业，是阿庇斯联合的秩序压制了它们，也是我们亲手打碎了那个秩序，让它们趁乱崛起，成了有一个威胁。”
他看着白牧辰，做出了总结：“星约是残酷的，我们背负着对无数异形的罪孽，也亲手清除了那些无法纠正，会影响人类精神世界的叛逆同胞，但是对于人类本身星约问心无愧，只是我们的乌托邦恰好容不下异形的存在罢了。”
“不要试图用言语说服我们，白牧辰阁下。”亚德里安的语气重新变得温和：“星约存世近四千年，如果道理能解决问题，宇宙早已归于和平。”
“远在他乡的同胞，我们都是古人类的后裔，流淌着相同的血脉，你可以不认可星约的理念，甚至可以不正式加入我们，公约的怀抱足够宽广，能够容纳不同的声音。”
“只要……你和你的文明不做出辱没人类荣光之事，星约便永远不会与你们为敌，并将永远视你们为这个大家庭中需要被守护的一员。”
白牧辰听完，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个很有趣的提议，那么，将军，能否请你具体解释一下，在你们的定义里，什么才算是辱没人类荣光？”
亚德里安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三条清晰的红线。
“第一，研究并试图创造出拥有自我意识的强人工智能生命。”
“第二，通过基因工程或机械飞升，试图创造出在本质上超越人类的新人类或类人，乃至异形。”
“第三，与异形或类人文明建立友好关系，站在所谓客观中立的视角认可它们某些对人类而言是异质的伦理道德。”
白牧辰听完，没好气地笑出声：“既要限制我的科技发展，又要干涉我的外交政策，将军，如果我遵守了这些规定，那我的文明和并入你们的体系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亚德里安刚想开口解释，却被白牧辰抬手制止。
她缓缓站起身，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遗憾与嘲弄。
“很遗憾啊，克莱斯特将军，看来我们注定无法成为朋友了，因为你说的这三条红线，我不巧，全都踩了。”
“强人工智能，我正在研究，我还赋予了拥有初等智能的机械女仆完整的人格与公民权，她们都是我的一部分。”
“抛弃这身苦弱的血肉之躯，追求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也是我发展的必然方向。”
“至于与异形交好……那就更不必说了，我喜欢多姿多彩银河，最重要的是……”白牧辰停顿了一下，看着亚德里安骤然变化的眼神，微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我还实现了心智联网。”
“心智联网”这个词如同一道惊雷在亚德里安脑中炸响。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瞬间明白了之前所有的违和感来自何处。
“格式塔……你们是格式塔意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个词汇在星约中代表着一种无法容忍的异质存在。
“我们对你的身体进行过秘密扫描，没有任何义体植入物的痕迹。”
“没有开玩笑。”白牧辰不紧不慢地回答，脸上笑嘻嘻的：“只是每个文明都有一些自己的独门科技，我的脑机接口恰好是你们无法探测到的类型罢了。”
确认了事实，亚德里安没有暴怒，反而陷入了极度的沉默。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飘忽不定，思绪在飞速运转。
白牧辰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走上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平静但充满了力量的语气说出了那段早已准备好的宣言。
“那么，让我们终止这些无聊的试探，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白牧辰，地球文明唯一的政治家、唯一的科学家、唯一的工程师、唯一的士兵、唯一的将军、唯一的公民。”
“我无法代表那早已逝去的八十亿同胞，我仅作为牧辰家政集团的创立者与唯一意志，在此正式宣布——”
“星际神圣人类公约组织，你们虽然为人类的守护者，却也是非人毁灭者，为了让更多的无辜生命得以存续，也为了让猎户支臂的人类不会因你们的道途而招致毁灭性反噬，我将亲自斩断你们所行的道路。”
“牧辰家政集团，正式对星际神圣人类公约组织——宣战！”
宣战的话语在休息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亚德里安的神经上。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凝视着眼前这位胆敢向星约宣战的娇小少女，大脑仍在处理着这完全超乎预料的巨大变故。
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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