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莉卡也在此刻开口，用她们国家的一句话来总结：“我们的信仰教导我们，进步是一项整体的事业。精神的启迪与物质的改造必须同步进行，只寻求知识而不愿承担改变社会的责任，那不过是一种知性上的虚荣。”
白牧辰赞许地看了安洁莉卡一眼：“情况就是如此，单单学习一个科学方法论，让少数天才搞点小研究是结不出果实的。”
“它唯一的用处或许就只剩下将科学的思想传播出去，像一颗种子，最终在那些渴望变革的人心中生根发芽，引导这个世界主动地、甚至是不由自主地，走上那条他们现在想要极力避免的变革之路。”
整个庭院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伊芙琳静静地听完了所有人的解释，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添满的红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用那慵懒而又悦耳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样呀。”
对她而言，不过是下午茶时一个无伤大雅的有趣话题罢了。
茶会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格莉默又开始对下一盘甜点发动攻势。
然而，安洁莉卡那双银色的眼眸却始终落在白牧辰的身上。
“白牧辰。”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的做法在我看来有些矛盾。”
白牧辰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你一边宣称不想干涉，一边又举办了那场讲座，你看起来像是在刻意引导，却又在关键之处保持着距离，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要说在意，可是白牧辰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想要把奈玛拉人收为保护国的想法。
要说不在意，却又成立了个希玛瑞斯生态基金会。
“我的本意确实是不想干涉。”她坦然地回答：“奈玛拉文明虽然有自己的问题，但并非那种挣扎在灭亡边缘，急需我机械降神般出手拯救的后启示录文明，所以我自然没什么深入干涉的想法。”
“至于传授他们知识……”她摊了摊手，语气变得理所当然：“那只是我用来交换这颗星球生物资源的筹码罢了，毕竟我不喜欢强取豪夺。”
“不完全是这样吧？”安洁莉卡闻言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还是在犹豫，在犹豫要不要更进一步地出手干涉。”
白牧辰的确也有深入干涉的想法，也有不想干涉的想法。
人就是如此矛盾的存在。
“的确……”靠在椅背上，白牧辰坦然承认：“我确实是有在纠结。”
“我当然可以出手，以我现在的力量扫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反动势力，将一切阻碍进步的旧秩序碾碎，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甚至能让现在的每一个奈玛拉人，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内就享受到一个远比现在优渥、富足、平等的新世界。”
白牧辰的声音很轻，但没人会怀疑她的实力。
“但是嘛，我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她看向安洁莉卡和格莉默：“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天，一个远比我们强大的高级文明突然降临，不由分说地把你们的意识上传，把你们的身体改造成机械，让你们实现所谓的机械飞升，情感上你们能接受吗？”
“虽然这或许是发展的必经之路，但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与被人抓着脖子强行摁到终点，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就在安洁莉卡陷入沉思之际，一旁的格莉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三两口咽下嘴里的点心，猛地一拍桌子，给出了一个粗俗但却异常贴切的例子。
“哎呀，这个我懂！”她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不就好像女孩子的第一次嘛！早晚都是要没的，但自己心甘情愿地交给喜欢的人，和被人强行夺走，那所蕴含的意义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即便两者都会舒服！”
安洁莉卡瞬间一头黑线，她看着这个口无遮拦、无可救药的魅魔，额角的青筋不自觉地跳了跳。
而伊芙琳则完全没抓住重点，她那双纯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歪着头认真地问道：“这种事情也会舒服吗？”
“现实里当然不会。”白牧辰忍不住扶额吐槽：“但考虑到我们很可能是活在二次元故事里的角色，那……或许会吧。”
毕竟这宇宙疑似有多彩银河的成分，女孩子生理性质二次元一点也很正常......
庭院中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最终，四位少女不约而同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会的奇妙插曲过后，旧的话题结束，新的话题产生。
“白牧辰。”她忽然开口，语气难得地认真起来：“既然有第一和第二阶梯，那理应还有第三阶梯吧？”
关于这个问题，安洁莉也很好奇：“这个我也想知道，如果第二阶梯是以科学方法论为核心，那么第三阶梯……又将以什么为核心？它会超越科学，进入一个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领域吗？”
这个问题让一向玩世不恭的格莉默也停下了对甜点的扫荡。
她擦了擦嘴角的奶油，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严肃思索神情。
“哎呀，这个问题可问到点子上了。”她喃喃自语，两条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
展现出了与其外表不符的、属于科学家的严谨神态。
“第二阶梯的核心就像白牧辰说的那样，是发明地图，是用理性和数学构建模型来理解和预测世界，它的强大之处在于只要是在地图的绘制规则内，它就是无敌的。”
“但它的局限性也恰恰在此。”格莉默若有所思：“但地图终究不是土地本身，当地图画到边界，遇到一块无法被任何已知数学语言所描绘，甚至本身就违背了逻辑的奇异土地时……第二阶梯就到头了。”
格莉默不知道第三科技阶梯是什么样的存在，也不知道它是否存在。
但她完全可以根据科技阶梯的特性推导出来。
阶梯之下无法触及阶梯之上，甚至无法认知。
因而，第三科技阶梯必然对应科学的边界，是传统科学所无法触及的领域。
“所以。”格莉默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论：“第三阶梯或许不再是理解世界，而是定义世界了，它不再是发明地图去匹配土地，而是直接拥有了……塑造土地本身的能力！”
格莉默的分析让伊芙琳和安洁莉卡都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最终，三双承载着不同文明未来的眼眸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白牧辰的身上。
她们等着这位来自传说中“银河上国”的遗民给出最终的答案。
面对这沉甸甸的期待，白牧辰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百科全书。”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说到这里，白牧辰想起了一些事情。
想起来那艘坠毁的未来飞船中的信息——「群星世界观中选择宇宙创生路线的天灾飞升文明，其科技水平大致可以被归类于智造纪元的范畴。」
白牧辰沉吟了许久，整个庭院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如果第三科技阶梯真的存在。”白牧辰缓缓放下茶杯：“那它最有可能的名字应该是——”
“无限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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