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钟。
对于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过无数次的人来说，足以做出任何决定。
林风的心，在苏晴影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平静如水。
选择？
他根本没有选择。
或者说，从他踏入龙城，选择“云顶天宫”作为潜伏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要么，在阴沟里默默无闻地腐烂。
要么，就攀上最高、最险的那根枝头，去窥探那片他想看的风景。
苏晴影，就是那根看上去最华美，也最致命的枝头。
在侍者恭敬拉开车门的瞬间，林风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俯身走出了那辆宾利慕尚。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他挺直了身躯，站在晨曦下的别墅草坪上，身上那件廉价的清洁工制服，在周围修剪得如同艺术品般的园林景观映衬下，显得无比刺眼。
但他毫不在意。
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平等地直视着苏晴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沉稳与沙哑，与刚才那个唯唯诺诺的清洁工判若两人。
这不是一个走投无路者的乞求，而是一个合作者对伙伴价值的质询。
苏晴影笑了。
那笑容，如冰川上悄然绽放的雪莲，清冷，绝美，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问得好。”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汉白玉台阶，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雕刻着复古花纹的橡木大门。
“进来吧，我的……刀。”
林风跟了进去。
入目所及，是足以让任何人失神炫目的奢华。挑高近十米的宏伟穹顶，悬挂着一盏由数千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组成的的巨型吊灯，将整个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光洁如镜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墙上价值不菲的古典油画。
一个穿着英式管家服的老者，无声地出现在门口，接过苏晴影的外套，又对着林风微微躬身，仿佛他身上穿的不是脏兮兮的工作服，而是定制的阿玛尼西装。
这种极致的奢华与尊重，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语言。
苏晴影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无边泳池和远方被晨雾笼罩的城市轮廓。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完美的雕塑，与这栋豪宅融为一体。
“我不关心你从哪里来，也不关心你背负着什么。”苏晴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带着一丝回音，“我只知道，你现在所用的这个身份——林风，男，二十七岁，籍贯青州，孤儿，三年前来到龙城，通过远房表哥的关系，在警局当过半年协警，后因故辞职，辗转在云顶天宫做清洁工……”
她每说一句，林风的眼神就凝重一分。
这些，都是他耗费了巨大心血才伪造出来的、天衣无缝的身份履历！
“这份履历很完美，完美到可以骗过hR，骗过警察。但它骗不了我。”苏-晴影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林风。”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林风的心上！
他可以接受苏晴影看穿他的伪装，看穿他的计划，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然能一语道破他身份的根基！
“你的档案，是我花了三个月，从海外最顶级的情报贩子手里买来的‘幽灵档案’，除了名字和照片，一切都是空白，可以任由我的人去填充。而帮你填充这份履历，并且让你那个所谓的‘表哥’在警局人事系统里留下记录的人，现在，已经在地中海的某个小岛上享受阳光和沙滩了。”
苏晴影的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我只知道，一个能动用这种资源来伪造身份的人，绝不是池中之物。我甚至可以断定，你潜伏在云顶天宫，目标，就是王天龙，或者说，是整个黑虎帮。”
林风沉默了。
他所有的底牌，在这个女人面前，仿佛都成了透明。
这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现在，你觉得这个理由，够吗？”苏晴影问道。
林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中的惊涛骇浪被他强行压下。
他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够了。”
“很好。”
苏晴影满意地走到吧台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却没有给林风。
这不是怠慢，而是一种宣示。
在这里，她是主人，而他，是工具。
“我的条件很简单。”苏晴影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无懈可击的身份，给你我情报网的所有支持，甚至可以帮你查清你所有想查的往事。”
“而我需要你做的，就是你的命，你的身手，你的头脑。在需要的时候，为我所用，替我杀人，帮我扫清一切障碍。”
“直到……我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林风捕捉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问。
不该问的，绝不开口。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生存法则。
“王萧然那边……”林风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苏晴影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他很快就没空理你了。”
说着，她从吧台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当着林风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是我。”苏晴影的语气，瞬间切换成了发号施令的绝对权威。
“通知‘夜莺’，查一下王萧然最近在东区码头接的那批‘进口家电’，把具体的船号、入港时间和接头人的信息，‘不小心’地透露给南城区的‘刀疤刘’。”
“另外，再匿名给市局的韩雪警官送一份‘礼物’，就说东区码头，今晚会有大规模的械斗和违禁品交易。”
“对，做得干净点，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刀疤刘’在抢地盘，而警察，是碰巧收到了线报。”
挂断电话，苏晴影将手机随意地丢在吧台上，重新看向林风，眼神平静得仿佛刚才只是安排了一场下午茶。
“现在，王萧然最大的麻烦，不再是你这个微不足道的清洁工，而是如何向他父亲解释，为什么一批价值上千万的货，会被死对头半道截胡，还惊动了警察。”
“一个电话，就将太子爷的致命威胁，变成了另一场黑帮的火并……”
林风看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翻手为云的女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权谋”这两个字的可怕。
这已经不是街头混混的打打杀杀，而是真正将人心、利益、时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恐怖布局！
“欢迎上船，林风。”苏晴影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向他遥遥示意，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宣告。
“不，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叫‘鬼影’。”
林风抬起头，说出了那个已经在他心中尘封了三年的代号。
这是他的回答，也是他的……投名状。
苏晴影的眼中，终于闪过一抹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更加浓厚的兴趣。
“很好，‘鬼影’。”她点了点头，“管家，带他去客房，准备一套合身的衣服。”
“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她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的城市，留下最后一句话。
“今晚，我们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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