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正蔫头耷脑地等死呢,讲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沈清弦。
是王司业。
他板着那张褶子能夹死蚊子的老脸,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谄媚的博士。
讲堂里瞬间安静,所有学子都站了起来。
萧景珩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有点懵。这老家伙跑来干嘛?
王司业走到讲台前,目光扫过下面,尤其在萧景珩他们几个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博士今日身体不适,由老夫暂代此课。”
身体不适?
萧景珩心里咯噔一下。那女人壮得能打死一头牛,会身体不适?该不会是……被王司业这老东西给刁难了吧?
他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王司业的课,讲得那叫一个枯燥乏味,全是陈词滥调。
底下的人听得昏昏欲睡。
要搁以前,萧景珩早就带头起哄或者溜号了。
可今天,他破天荒地没闹。甚至……还有点听进去了。
不是因为王司业讲得好,而是他发现,这老家伙讲的东西,跟沈清弦讲的,完全不一样。
沈清弦讲礼法,讲的是其中的道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冷冰冰的,但至少能听懂。
王司业呢?满嘴的“祖宗规制”、“圣人云”,这不能做,那不能碰,听得人一头雾水,只想睡觉。
“所以说,这‘男女大防’,乃是重中之重!”王司业唾沫横飞,“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该安守内宅!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门口瞟,那指桑骂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景珩皱起了眉。他忽然觉得,这老家伙有点……碍眼。
课间,王司业把萧景珩单独叫到了外面。
“世子啊,”王司业挤出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近日在监中,可还习惯?”
萧景珩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敷衍:“还成。”
“老夫听闻,世子近日……颇为勤勉?”王司业试探着问,眼神里带着探究。
萧景珩心里一凛。这老东西消息挺灵通啊。
“司业有话直说。”
王司业干笑两声:“世子身份尊贵,何必与那等来历不明的女子一般见识?她那般严苛待你,实在是……有失体统!若世子有何难处,尽管与老夫说,老夫定当……”
“不劳司业费心。”萧景珩打断他,语气有点冲,“小爷我好得很。”
王司业被他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强撑着:“世子明鉴,那沈清弦行事乖张,不遵礼法,留在监中,恐生事端啊!若是带累了世子的清誉……”
“小爷我有什么清誉?”萧景珩嗤笑一声,桃花眼里带着讥诮,“再说了,她再能生事,还能有您王司业……”他故意拉长语调,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藏书楼后巷的方向,“……手段多?”
王司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着萧景珩,气得直哆嗦:“你……你……”
“司业要是没别的事,小爷我先回去‘勤勉’了。”萧景珩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留下王司业在原地,差点把胡子揪下来了。
回到讲堂,萧景珩心里更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怼王司业。明明那老家伙是想帮他“对付”沈清弦的。
可他就是听不得那老东西用那种口气说沈清弦。
“来历不明”?“有失体统”?
哼,那老东西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好意思说别人!
“世子,王司业找你干嘛?”谢允之低声问。
“还能干嘛?挑拨离间呗。”萧景珩没好气地坐下,“想怂恿小爷我去对付沈清弦。”
陆沉舟冷哼一声:“阴险。”
赵无咎缩缩脖子:“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萧景珩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凉拌!”
他现在心里乱得很。
一方面,他还是怕沈清弦,怕得要死。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王司业那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更让人恶心。
下午,沈清弦回来了。
她脸色看起来确实有点苍白,但眼神依旧冷冽。
她一进讲堂,目光就先扫向了后排。
萧景珩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心里有点打鼓。她会不会以为他们趁她不在,又搞了什么小动作?
沈清弦什么也没说,开始上课。
讲的是《韩非子》。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像是带着冰碴子。
萧景珩听着,忍不住偷偷看她。
他发现她的左手一直缩在袖子里,偶尔动作时,袖口会露出一小截白色的绷带。
她受伤了?
怎么伤的?
跟王司业有关吗?
一大堆问题冒出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快下课时,王司业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他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博士,你身子不适,就该好生歇着。监中事务,自有老夫等人打理,不必你带病操劳。”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在众人面前坐实她“身体不适”,暗示她能力不足,还占着位置。
沈清弦连眼皮都没抬,继续讲完最后一句:“……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然后,她合上书,看向王司业,目光平静无波。
“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倒是司业,”她话锋一转,声音清冷,“昨日呈交东宫的关于修缮藏书楼的账目,似乎有些不清不楚之处。太子殿下让下官代为询问,那多出的三百两雪花银,用作何途了?”
王司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血口喷人!”他指着沈清弦,手指颤抖,气急败坏。
沈清弦不再看他,对台下学子道:“下课。”
学子们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萧景珩几个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王司业还僵在门口,脸色灰败,像是被抽走了魂。
而沈清弦,已经收拾好东西,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白衣拂动,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香。
萧景珩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又看看面如死灰的王司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好像……
跟着这女阎王混,
也比被王司业那种老阴货算计强点?
他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晃了晃脑袋。
疯了疯了!真是被折磨出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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