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稷的密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京城的权力中心，激起了滔天巨浪。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京畿卫戍大营的兵马就开始以“秋操”的名义大规模调动。紧接着，羽林卫的精锐也开始分批“换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
早朝之上，立刻就炸开了锅。
御史台的言官率先发难，声色俱厉地质问：“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未经陛下允准，未与内阁商议，擅自调动京畿卫宿重兵，此举有违祖制！不知太子殿下意欲何为？莫非是想……行不轨之事？”
这顶帽子扣得又大又重，瞬间让整个金銮殿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李承稷的政敌，以柳尚书为首的一派官员，立刻跟风附和。
“是啊，陛下！京畿兵马，乃国之根本，岂能随意调动？太子殿下此举，实在太过草率，有失稳重！”
“臣听闻，太子殿下调兵，竟是为了防备一条从未听闻过的古道，简直是闻所未闻，荒唐至极！”
“请陛下下旨，立刻命太子殿下撤回兵马，并向朝廷做出解释！”
一时间，弹劾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龙椅上的皇帝。老皇帝年事已高，精神不济，被这阵仗吵得头昏脑胀，只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长子。
李承稷面沉如水，立于百官之前，一言不发。
他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说宁王要反？证据呢？说情报来源是太子妃的沙盘游戏？那更是天大的笑话，只会让他自己沦为整个天下的笑柄。
就在他准备强行以太子权威压下此事时，兵部侍郎王景出列了。
“陛下，各位同僚，稍安勿躁。”王景不愧是李承稷的心腹，神情镇定，侃侃而谈，“太子殿下此次调兵，乃是为了一场筹谋已久的‘京畿联合演武’。旨在检验我大朔京畿卫戍与羽林卫的协同作战能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平日疏于演练，战时如何能保家卫国？至于为何选择卧牛山一带，正是因为其地形复杂，最能考验将士们的应变能力。此事，兵部早已与太子殿下商议妥当，只是为求演武效果逼真，才未曾大范围声张。不想竟引起了诸位大人的误会。”
王景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把责任揽到了兵部身上。
柳尚书冷笑一声：“王侍郎好一张利口！如此大规模的‘演武’，为何事先不向陛下和内阁报备？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李承稷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规矩？孤就是规矩！京畿防务，乃东宫首责。此次演武，一切后果，由孤一力承担！诸位大人若有异议，待演武结束，自可见分晓。若无其他要事，就退朝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皇帝和百官，径直拂袖而去。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太子这前所未有的强硬和霸道给镇住了。
这还是那个一向以“稳重”、“仁德”着称的太子吗？
朝堂上的风波，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后宫。
慈宁宫内，皇后听着心腹太监的禀报，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凝重的神色。
“演武？哼，骗鬼呢！”皇后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承稷那孩子，我最了解。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与满朝文武对立，背后一定有天大的缘由。”
她身旁，坐着她的幼子，齐王李承渊。
李承渊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母后说的是。皇兄此举，确实反常。据儿臣所知，他调动的兵马，全部指向京城西南。那里……可不是什么善地啊。”
皇后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
“儿臣不敢妄议。”李承渊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只是觉得奇怪。皇兄一向与雍州的宁王叔交好，为何突然要做出这般防备的姿态？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皇后冷哼一声：“宁王？他一个镇守边疆的藩王，能有什么风声？我看，是承稷他自己的野心大了，想借‘演武’之名，将京畿兵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防备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
李承渊心中一动，嘴上却说：“母后多虑了。皇兄对您一向孝顺，怎会如此？”
“孝顺？”皇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若真孝顺，就不会处处提防着你！就不会把范家那个疯女人扶上太子妃的位置！说到那个疯女人……”
皇后突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我听说，昨天承稷从凤仪殿出来后，就立刻下达了调兵的密令。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范柔柔那个疯子有关？”
李承渊剥橘子的手顿了一下。
“母后，您是说……范柔柔？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整日只知道在院子里种菜玩沙子，她能知道什么军国大事？”
“不好说。”皇后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这个范柔柔，自从重生……不，自从大婚之后，就处处透着古怪。她做的每一件‘疯事’，看似荒唐，可你仔细想想，哪一件最后不是对承稷有利？救了她那个死脑筋的爹，保了她那个愣头青的哥，现在……又搅动了京畿兵马。这个女人，不简单。”
李承渊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母后说得有道理。范柔柔的“疯”，确实透着一股邪门。
“那母后的意思是？”
“派人去凤仪殿盯着。”皇后冷冷地道，“我要知道那个疯女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承稷越是紧张，背后藏的秘密就越大。我倒要看看，他们母子……不，他们夫妻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儿臣这就去安排。”李承渊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走出慈宁宫，他脸上的谦和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
皇兄，范柔柔……
你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有一种预感，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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