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刚到，浅浅就像只被惊动的小兔子，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周围的同事还在不紧不慢地关闭电脑、闲聊着晚上的安排，而她的心早已飞出了办公楼，悬在了那个即将到来的人身上。
顾言深要来接她。
这个认知从早上开始，就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一整天的工作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画图时笔尖勾勒出的线条，偶尔都会扭曲成他沉静的侧脸轮廓。她无数次点开微信，看着那句言简意赅的【下班等我，我去接你。】，脸颊就会不由自主地发烫。
他会开什么车？会穿什么衣服？接到她之后第一句话会说什么？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混合着期待、紧张，还有一丝怕被同事看到的羞涩。
“浅浅，今天有约会？跑这么快？”邻座同事打趣道。
“啊？没、没有！”浅浅像被踩了尾巴，连忙否认，抓起包就往外冲，“我先走啦！”
几乎是跑出办公大楼的旋转玻璃门，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却吹不散她脸上的热度。她站在门口，心跳如擂鼓，目光在停靠的车辆中急切地搜寻着。
然后，她看到了他。
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不远处。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顾言深的手臂随意地搭在窗沿上，手指修长干净。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薄针织衫，衬得他脖颈的线条更加利落。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四处张望，只是目光沉静地望着大楼出口的方向，仿佛笃定她会出现。
就在浅浅看到他的瞬间，他的视线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对。
浅浅感觉自己的呼吸窒了一下。他看着她，眼神很深，像傍晚渐浓的夜色，带着一种无声的牵引力。他没有笑，只是那样看着她，然后，极其轻微地，对她点了点头。
浅浅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越靠近，越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沉稳迫人的气场，也越发清晰地看到，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那抹不易察觉的、专注的柔光。
“等、等很久了吗？”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车内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让她心跳更快。
“刚到。”顾言深收回搭在窗沿的手，升起车窗，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他侧过头，目光在她因为小跑而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声音低沉平稳，“系好安全带。”
“哦，好。”浅浅连忙去拉安全带，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卡扣几次都对不准插口。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安全带卡扣。“咔哒”一声轻响，帮她系好。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腿侧的衣料，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浅浅浑身一僵，动也不敢动。
顾言深却已经坐直身体，熟练地启动车子，汇入车流。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傍晚拥堵的车流中。密闭的空间里，气氛微妙得让人心跳失衡。浅浅正襟危坐，手指紧张地抠着背包带子，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工作忙吗？”顾言深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还好。”浅浅连忙回答，像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嗯。”他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沉默再次蔓延，但这一次，却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粘稠的、充满了未言明情绪的暧昧。浅浅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她甚至怀疑旁边的顾言深也能听到。
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他开车的样子很专注，下颌线绷紧，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深邃。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干净有力，手腕上那款低调的手表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那个……早上的粥，真的很好吃。”浅浅鼓起勇气，再次找话题，试图驱散这让她心慌意乱的沉默，“还有豆浆，甜度刚好。”
顾言深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嗯。”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喜欢就好。”
又是这样！浅浅心里有点小小的抓狂。他永远都是这么言简意赅，情绪内敛，让她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份早餐，那条短信，还有现在亲自来接她……这些举动明明都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可他偏偏又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兵荒马乱吗？
一股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不服气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决定主动一点。
“你……今天公司的事情顺利吗？”她转过头，看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顺利。”他回答，目光终于从前方道路移开，短暂地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深，像带着钩子，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只是有点吵。”
“吵？”
“嗯。”他重新看向前方，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脑子里，有点吵。”
脑子里……有点吵？
浅浅愣了两秒，随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窘和狂喜的热浪“轰”地一下冲上头顶！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在想她吗？所以才会觉得“吵”？
这个认知像烟花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绚烂得让她头晕目眩。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才能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和傻笑。
脸颊烫得惊人，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束缚。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顾言深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瞬间通红得像熟透虾子的耳垂，和那明显僵硬却透着欢喜的背影，深邃的眼底，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笑意。那笑意很浅，却带着得逞后的满足。
他知道她懂了。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但车内的气氛却彻底变了。不再是令人心慌的沉默，而是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甜腻的暧昧。浅浅看着窗外，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心里那只名为“顾言深”的小鹿，正欢快地、不知疲倦地撞着。
快到心动小屋时，在一个红灯前，顾言深缓缓停下车。他忽然倾身，朝副驾驶的方向靠了过来。
浅浅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大脑。他要干什么？距离瞬间被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强势地笼罩了她，她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她紧张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剧烈颤抖着。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落下。只听“咔”一声轻响，他伸手从她这一侧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渴了吗？”他将水递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
浅浅猛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眸子。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在逗她！
“不、不渴！”她又羞又恼，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水，气鼓鼓地扭过头看向窗外，心里却因为他这难得的、带着点坏心眼的举动，泛起更深的悸动。
顾言深看着她气成包子的侧脸，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磁性而愉悦，在车厢内回荡，像羽毛轻轻搔过浅浅的心尖。
绿灯亮起，他重新坐好，启动车子。
车子稳稳地停在心动小屋门外。浅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推门下车，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控的密闭空间。
“浅浅。”顾言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动作一顿，回过头。
他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侧身看着她，目光沉静而专注，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明天早上，”他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宣告般的意味，“还是我送你。”
不是询问，是陈述。
浅浅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有些慌乱的身影。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红着脸，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拉开车门，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跑了出去。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顾言深靠在驾驶座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眼底的笑意，终于不再掩饰，缓缓荡漾开来。
通勤的顺风车，载着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那一路无声发酵、愈发浓烈的心动。而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这辆顺风车，似乎已经被某人，霸道地、永久地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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