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一师的根据地，空气里全是火药味，却又死一般安静。
石原莞尔那封不惜代价的电报，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口。
李云龙这几天看谁都不顺眼，嘴里那股骂娘的冲动，比烟瘾还难熬。
他娘的，明知道鬼子要来玩命，自己却只能瞪着眼干等。
这滋味，比当年在被服厂吃瘪还难受。
就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林浩又来了。
他带来的东西，比上次的“烧火棍”更邪乎。
一个黑色的大箱子，打开后，既不是枪，也不是炮。
是一架……灰白色的“航模”？
那东西翼展不过两米，线条流畅，看着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林先生，你这是……”
李云龙绕着那架被技术员迅速组装起来的“怪鸟”，转了两圈，满肚子的狐疑。
“这玩意儿能干啥？放风筝？”
“师长，这叫‘游隼’无人侦察机。”
一名跟着林浩过来的年轻技术员扶了扶眼镜，神情严肃地介绍。
“它不用人驾驶，能无声无息飞到万米高空。”
“它是咱们在天上的眼睛。”
李云龙撇了撇嘴，没接话。
吃过“前卫”导弹的亏，他现在对林先生送来的东西，不敢再轻易下定论。
赵刚则看得极为仔细，他走到无人机跟前，指尖划过冰冷的机翼。
“它的眼睛，能看多远？多清？”
技术员推来一个连接着复杂线路的小屏幕，屏幕幽幽地亮着。
“政委，您马上就知道了。”
半小时后，后山平地。
随着技术员在控制器上一阵操作，“游隼”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随即像一支离弦的箭，轻盈地刺入天空，很快便消失在云层之中。
师部指挥所。
李云龙、赵刚，还有各营营长，几十双眼睛，此刻全都死死钉在那个亮起来的屏幕上。
起初，屏幕上只有一片翻滚的流云。
几秒后，云层豁然洞穿。
大地，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角，轰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山川，河流，村庄，道路……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沙盘上的模型，被一览无余！
“我……操！”
一个营长没忍住，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
整个指挥所，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冲击波扫过，所有人都被这“上帝视角”钉在了原地。
屏幕里的画面在技术员的操控下，不断拉近，放大。
他们甚至能看清一条土路上，一个赶着牛车的老乡，连牛尾巴甩动的弧度都分毫毕现。
李云龙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张大彪，整个人几乎贴在屏幕上，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去！去太原！给老子飞到太原城头上去！”
他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压抑着兴奋的嘶吼。
技术员点头，手指在控制器上飞快拨动。
屏幕里的画面高速掠过，很快，一座巨大城市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太原机场。
当技术员报出这四个字时，指挥所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屏幕上，日军机场的景象清晰得令人发指。
一排排九七式重爆，九九式俯冲轰炸机，像一排排等待出殡的铁棺材，整整齐齐地停在坪上。
蚂蚁般的地勤人员在飞机旁忙碌。
不远处的油料库，一个个巨大的油罐在阳光下闪着光。
“老赵……你……你掐我一下……”
李云龙的声音都在抖。
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鼓，像是要撞出来。
“你看看！你他娘的看看！这帮狗日的，就把飞机跟咱村口的大白菜一样，就这么摆在地上！”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闪动着一种饿狼看见满圈肥羊时的疯狂与贪婪。
“要是有门炮……不！哪怕有几捆炸药，从这天上给他扔下去……”
他不敢再想了。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浑身舒坦。
“炸了这些飞机，炸了那个油库！狗日的石原莞尔还拿什么跟老子饱和式攻击？”
“这一家伙，能顶得上多少个师团！能救咱们多少弟兄的命！”
李云龙激动得来回踱步，两只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他恨不得现在就顺着屏幕爬过去，把炸弹塞进鬼子的飞机肚子里。
赵刚同样心神剧震，但他比李云龙冷静。
他盯着屏幕上排列整齐的机群，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这时，屏幕里的画面突然一阵抖动！
机场四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毫无征兆地喷出一条条火舌！
无数曳光弹，像一张胡乱编织的破网，朝着高空疯狂扫射。
“他们在干什么？”张大彪不解。
“驱赶。”
赵刚的声音发冷。
“石原莞尔，他闻到味儿了。”
“他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在哪，所以只能用这种蠢办法，告诉我们，他有防备。”
李云龙脸上的狂热迅速冷却。
这条叫石原莞尔的毒蛇，果然警觉得可怕。
“返航吧。”赵刚对技术员说，“我们已经看到想看的了。”
技术员点头，操控无人机拉升高度。
为了避开日军的防空火力网，无人机选择了一条新的航线，从太原西侧的山区绕行。
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一片连绵的土黄色山脉。
指挥所里的亢奋气氛渐渐平复。
李云龙还在为那些飞机流口水，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才能去炸他一回。
“等等！”
赵刚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死死盯着屏幕的一角，眼神锐利如刀。
“放大这里！”
他指着画面中一条毫不起眼的山谷。
技术员立刻照做。
画面迅速拉近。
那是一条极其隐蔽的山谷，谷口狭窄，两侧山壁上，有大量人工开凿的痕迹。
一些被砍伐的树木和新鲜的泥土，被伪装网草草覆盖。
一条隐蔽的公路，蛇一样蜿蜒着通向山谷深处。
画面再次放大。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
山谷的尽头，一个巨大的、还在施工中的地下洞库，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洞库门口，几辆日军卡车旁，士兵们正在搬运一个个涂着军绿色油漆的巨大铁桶。
“油料……是油料库！”
赵刚的瞳孔狠狠一缩。
李云龙也凑了过来，他瞬间就看懂了。
在机场建油库，目标太大。
这个石原莞尔，竟然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挖一个秘密的地下燃料基地！
一旦建成，整个华北的日军航空兵，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血液”！
指挥所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无意中，撞上了一个比太原机场本身，价值高出百倍的战略目标！
赵刚胸膛起伏，强行压下心头的狂跳。
他猛地转身，对通讯参谋下达命令。
“将刚刚获取的所有影像资料，以最高密级，立刻加密，发送延安！”
他的目光回到屏幕上那个巨大的地下洞库，眼神冰冷而坚定。
他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将由他们亲手掀起。
而摧毁这个燃料库，就是斩断日军战争机器主动脉的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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