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特制的、内衬柔软棉垫、四周设有隐蔽透气孔的双层夹板木箱,被叶辉,邹明小心翼翼地抬上了那条外表看似普通、实则经过加固的乌篷船。
昏迷不醒的孟夫人被极其轻柔地安置在箱内温暖的铺垫上,气息微弱却平稳。
少年孟安毫不犹豫地跟着钻了进去,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身躯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驱散母亲的病痛与寒意。
孟玉楼最后望了一眼王伦,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决绝,她与潘金莲各自背起简单的行囊。
武大郎和老管家孟忠也迅速而沉默地登船,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担忧。
霍乌最后一遍仔细地检查船上的伪装——几捆散发着干草清香的草料,几筐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时令蔬菜,巧妙地将那个藏着人的夹层木箱完美掩盖在船舱之下。
他对岸上负手而立的王伦用力一点头,眼神坚毅,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鄂则早已如铁塔般立于船尾,手中长篙握得稳稳当当。
“开船!” 霍乌压低了嗓音,发出一声短促的指令。
高鄂魁梧的双臂肌肉贲张,运力于腕,那根长长的竹篙在冰冷泛着寒气的河水中无声地一点!
乌篷船如同一个融入浓雾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离了那处隐蔽的石砌码头,顺着蜿蜒曲折、幽暗不明的河道,迅速被吞没在无边无际的白色雾霭之中,只在身后留下几圈缓缓扩散、逐渐平复的细微涟漪。
送走这艘承载着所有牵挂与软肋的船只,王伦心中那块巨石稍稍落下几分,但他脸上的神色却在转身的刹那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更加凝重肃杀。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扫向身后庭院中仅剩的、如同标枪般挺立的五名精锐护卫。
再加上一旁抱臂而立、气息沉雄如山的王进,以及王伦自己,他们这区区七人!便是此刻要在清河县这龙潭虎穴之中,与整个县衙势力周旋博弈的全部力量!
“都进来!” 王伦猛一挥手,带着一种临战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肃杀之气。
众人鱼贯而入,走进那间临时充作指挥中枢的偏厅。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生机,厅内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凝滞压抑,唯有烛火跳跃,将众人晃动不安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一张宽大的方桌占据中央,上面摊开着一幅连夜赶制、绘制却异常精细的野鸭湖区域地图。
炭笔和朱砂在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令人心惊的标记。
醒目的红圈精准标出湖心亭、栈桥入口;数个狰狞的黑色叉号标记着西北角那条荆棘小径、乱石滩以及更远处的野狐岭方向。
细密的线条勾勒出芦苇荡的疏密区域;蝇头小楷更是详尽地标注了各处可能的水深及淤泥情况,细致得如同亲自丈量过一般。
“后顾已除,如今心无旁骛!”
王伦站在桌首,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
“眼下,我们将全力应对今日下午之局!”
他的声音低沉,在密闭的厅内清晰地回荡,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李达开老奸巨猾,丁魁心狠手辣,皆是玩弄阴谋诡计、草菅人命的行家里手!”
“我料定他们绝不会甘心乖乖交出武松兄弟!”
“他们必定会布下重兵,妄图将我等一网打尽,彻底埋葬在这野鸭湖的淤泥之下!永绝后患!”
厅内气氛瞬间紧绷至极限,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烛火也不再摇曳。
护卫们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不自觉按上了腰间的兵刃。
王进依旧抱臂而立,面无表情,但那双虎目之中,寒光更盛,杀意凛然。
“所以,我们绝不能按照他们预设的套路走!绝不能踏入他们精心选择的战场!”
王伦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栈桥入口。
“被动等待,就是自投罗网!我们要做的,是不断变更交换地点!打乱他们的所有部署!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他们的伏兵优势化为乌有!在不断的调动和混乱中,寻找救出武松兄弟的机会!”
王伦斩钉截铁,为接下来的行动定下了最终的、充满冒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生机的基调。
当天下午,酉时二刻,野鸭湖畔,夕阳西斜,将天地染上一片诡谲的橘红色。
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在两个精悍轿夫的抬扶下,停在距离栈桥入口尚有半里多远的偏僻小路上。
身着寻常富家员外绸缎便服、却难掩一脸焦躁阴鸷的李达开,从轿中弯腰走出。
他身后,两名太阳穴高鼓、眼神锐利的心腹衙役,一左一右,死死押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武松!
此时的武松,状态触目惊心。
原本健硕的身躯被折磨得脱了形,破烂的囚衣几乎被暗红发黑的血污浸透,板结成一幅坚硬的、散发着血腥和腐臭气息的壳子。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交错、皮肉翻卷的鞭痕和焦黑模糊的烙铁印记。
他的一条腿显然受过重创,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无力地拖在地上,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伴随着肌肉剧烈的痉挛和骨骼摩擦的轻微异响,全凭一股铁打的不屈意志在强撑着不肯倒下。
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在散乱污浊的发丝间,偶尔射出如同困兽般的桀骜寒光。
李达开等人步行了半里路,终于看到了那芦苇荡中的栈桥入口
“大人,到了。”
一名衙役压低声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警惕如猎犬般扫视着四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潜藏无限杀机的芦苇荡。
李达开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视着前方那片约定的开阔地,心脏因期待和恐惧而疯狂跳动。
按照那该死的约定,对方此刻应该押着他视若性命的独子李拱璧,在此现身!
然而,眼前除了被夕阳染得如同血泊般的湖面、风中呜咽摇曳的芦苇、以及那轮正缓缓沉入落日,空无一人!死寂得令人心慌意乱!
“人呢?!!”
李达开的心猛地向无底深渊沉去,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难道对方识破了埋伏?还是…拱璧他已经…遭遇了不测?!
就在他几乎要失控咆哮之际,旁边那名眼尖的衙役突然指着开阔地中央一块半埋在土里、毫不起眼的灰白色石头,低呼道。
“大人!快看!那石头上…有东西!”
只见那粗糙的石面上,竟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温润剔透,在夕阳残照下流转着柔和却刺目的光泽。
玉佩之下,明显压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快!快给我拿过来!!”
李达开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惶与急切。
那衙役不敢怠慢,他极其谨慎地扫视着地面和四周的芦苇,确认绝无陷阱机关后,才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把抄起玉佩与纸条,又迅速退回,恭敬地呈给已方寸大乱的县令。
李达开甫一接触那枚玉佩,瞳孔便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那玉佩的独特样式、上乘的羊脂白玉质地、以及边缘那一道他亲自看着玉匠打磨出的细微云纹…
他再熟悉不过——这正是他儿子李拱璧从不离身、珍爱异常的那枚贴身玉佩!
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在那玉佩边缘,赫然沾着一点已经干涸凝固、呈现出暗红发黑颜色的——血迹!
李达开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几乎是粗暴地、撕扯着展开那张薄薄的纸条。
上面是几行用炭笔写就、字迹飘逸却透着一股冰冷戏谑意味的简短留言:
李县令台鉴:
栈桥风大,水鸟惊惶,恐非祥瑞,更恐惊扰令郎贵体。
特移步至湖东柳林渡口相候,酉时五刻,恭迎大驾。
另:令郎目前安好,然思父心切,泪尽泣血,望大人速至,勿再延宕。
知名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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