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偶遇，她竟把我当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小沛城外的泗水河，在此处拐了一个温柔的弯，形成了一片开阔的湖泊。时值深秋，湖边的芦苇已经泛黄，风一过，便掀起层层叠叠的金色波浪。几株老柳树的叶子落了大半，疏朗的枝条垂在水面上，别有一番萧瑟的美感。
姜云难得地从堆积如山的公务中，为自己偷来了半日清闲。
自从杀了车胄，刘备入主徐州，他这个“别驾从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忙人。屯田、民政、安抚士族、修缮城防……桩桩件件，千头万绪，几乎都要经过他的手。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强行上紧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了快一个月，脑子里的弦都快绷断了。
今日，他终于以“体察民情，巡视水利”为由，给自己放了个假。
此刻，他正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色便服，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握着一根临时削成的竹竿，鱼线松松垮垮地垂在水里，连个鱼漂都没有。与其说是在钓鱼，不如说是在对着湖面发呆。
甄姬在他身侧铺了一方素雅的锦垫，上面摆着几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温好的热茶。她今日换下了一身便于处理事务的劲装，穿了件淡紫色的襦裙，正用一把小巧的银刀，细致地削着一只秋梨的皮，梨皮在她手中连成一线，久久不断。她的动作专注而安详，仿佛这世间最要紧的事，就是为他削好一只梨。
蔡文姬则抱着她的古琴，静静地坐在另一边。她没有弹奏，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任由那不成曲调的散音，融入风声与水声之中。她的目光落在姜云的侧脸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盛着一汪秋水般的温柔。经历了那场惊魂，如今这种平静安稳的日子，对她而言，便是世间最难得的珍宝。
气氛安逸得近乎奢侈。
姜云眯着眼，感受着暖洋洋的秋日阳光，舒服得差点睡着。他打了个哈欠，正想说点什么，甄姬已经将削好皮、切成小块的梨肉用竹签插好，递到了他的嘴边。
“公子，润润喉。”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宠溺。
姜云张嘴接了，梨肉清甜多汁，瞬间驱散了口中的干涩。他含糊不清地赞道：“还是三娘的手艺好，这梨都比别处的甜。”
甄姬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却故作平静地嗔了一句：“公子又拿我取笑。”
一旁的蔡文姬看着这一幕，也抿嘴轻笑，指尖在琴弦上拨出一个清亮的音符，像是在附和这轻松的氛围。
三人有说有笑，浑然不觉，这副悠闲惬意的画面，已经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不远处一双冰冷的眼眸里。
孙尚香牵着马，站在一片芦苇荡的后面，眉头拧得死紧。
她和小环本是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饮饮马，却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子笑声吸引了过来。她悄悄拨开苇杆，看到湖边景象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两个女人。
一个身穿紫裙，姿容绝艳，气质华贵，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此刻正柔情似水地为人削梨。另一个白衣素雅，眉目如画，带着一股书卷气的清冷，却又温柔娴静，怀抱古琴，静坐一旁。
饶是孙尚香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女子的容貌风姿，皆是她生平所仅见，便是江东传闻中的大乔小乔，恐怕也不过如此。
而就是这样两个绝色佳人，此刻却如侍女一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个男人。
孙尚-shangxiang的目光，终于移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衫，懒散地靠在树上，手里那根简陋的竹竿，更像是一根随手折来的烧火棍。他脸上带着一种满足而惬意的表情，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美人的伺候。
这一幕，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孙尚香的心上。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这一路听来的所有传闻。
“能呼风唤雨的活神仙？”
“计谋无双的文曲星？”
“心怀万民的姜别驾？”
孙尚香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神人”？
没有仙风道骨，没有威严肃穆，更没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气度。
就是一个年纪轻轻，却左拥右抱，在光天化日之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那些所谓的“神迹”，所谓的“功绩”，此刻在她看来，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他根本不是什么能臣，只是一个靠着家世背景，窃取他人功劳，再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包装自己，欺世盗名的骗子！
而他身边这两个绝色女子，恐怕也是他用权势强抢来的。看她们那般小心伺候的模样，不知平日里受了多少威逼。
一想到自己那英雄一世的兄长，在临终前，竟将江东的未来，寄托在这样一个货色身上，孙尚香的心就像被毒蝎狠狠蜇了一下，又疼又怒。
这简直是对兄长，对整个江东孙氏，最大的侮辱！
“公子……你看，那人……那人好生俊俏……”身旁的小环，却不懂自家小姐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看着湖边姜云的侧脸，忍不住小声犯起了花痴。
“闭嘴！”孙尚-shangxiang低喝一声，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俊俏？一个男人，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沉溺于美色，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这种人，在江东，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湖边，姜云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草包”。他吃完梨，觉得有些无聊，便对甄姬和蔡文姬笑道：“这鱼半天没动静，怕是嫌我心不诚。文姬，不如你奏上一曲，就当是娱神，说不定能引得龙王爷送两条大鱼上来。”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蔡文姬却当了真，她柔柔一笑，臻首轻点：“好。”
说罢，她素手轻扬，调了调琴弦，一串清越悠扬的琴声便从她指下流淌而出。琴声初起时如高山流水，清冽空灵，渐渐地，又变得婉转柔和，如情人间的低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安宁与发自内心的喜悦。
姜云听得入了迷，甄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静聆听。湖面上的风，似乎都为这琴声而放缓了脚步。
然而，这天籁般的琴音，传到孙尚香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她听不懂其中的感激与庆幸，只觉得这靡靡之音，软绵无力，充满了不思进取的颓唐。大丈夫当横刀立马，建功立业，怎能沉醉于此等风花雪月之中！
她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顶点。
她原本还想着，先暗中观察几日，寻个机会，试探一下这个姜云的虚实。
可现在，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无法容忍这样一个骗子，顶着“神人”的名号，在徐州作威作福。她更无法容忍，兄长的临终遗愿，被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所玷污。
她必须立刻，马上，就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他那张伪善的面具！
孙尚香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的烦闷与怒火却没有丝毫平息。她松开马缰，将它丢给还在发呆的小环，自己则握住了腰间那柄毫不起眼的铁剑剑柄。
冰冷的触感，让她翻腾的心绪，终于找到了一丝着力点。
她拨开身前最后一丛芦苇，眼神如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射向那个依旧沉浸在琴声中的青衫身影。
然后，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湖边走了过去。她的步伐不大，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战鼓的鼓点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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