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带上,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一道闸门,将陈默与外面那个暗流涌动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走廊里响起了丁文华与人交谈的模糊声音,夹杂着几声故作爽朗的笑。办公室里,键盘的敲击声恢复了之前的频率,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欢迎仪式”从未发生过。一切又回到了那种井然有序的沉寂之中。
陈默走到玻璃墙边,没有拉开百叶帘,只是从那细微的缝隙中向外望去。
他能看到副主任张爱国拿起了一份文件,但眼神却飘向丁文华办公室的方向,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他能看到角落里的孙磊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将他的脸笼罩,看不真切。他还能看到那个叫刘思敏的女孩,正偷偷地朝他办公室的方向看,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又带着几分好奇。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而他,陈默,就是那个被扔进这潭静水里的石子。丁文华期待着他激起一圈圈身不由己的涟漪,然后被这潭水的深沉与复杂所吞没。
陈默收回目光,缓缓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椅子是新的,带着一股人造皮革和塑料混合的气味。桌面光洁如镜,能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
但在他的脑海深处,【人情账本】那翻腾不休的页面,却远不如他的表情那般平静。
就在刚才,他下达指令扫描凤凰市房地产相关人情网络时,一张巨网瞬间成型。而在这张网的中心,无数条代表着银行贷款、土地审批、政策倾斜的利益丝线,都汇集到了一个名字上。
【常务副市长,王启年】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意识里。
陈默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王启年是凤凰市政府体系中,仅次于市长王为民的二号人物,主管城建、国土、金融等最核心、最肥硕的领域。在凤凰市,他的名字几乎就是“房地产”的代名词。
可陈默没想到,丁文华扔过来的这个“烫手山芋”,竟然直接连着这位权势熏天的常务副市长。
这哪里是什么“练手”的课题,这分明是一封递给王启年的“战书”。
丁文华,这位笑面虎一样的主任,究竟想干什么?
陈默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奏。
他开始复盘。
这个房地产调研报告,是一道站队题。
第一种站法:听丁文华的。写一份四平八稳、面面俱到、看似深刻实则空洞的报告。既指出问题,又强调成绩;既提出建议,又不说具体办法。这样的报告,不得罪人,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交上去,丁文华会满意他的“懂事”,但周书记那里,他这个“敢于亮剑”的形象,就算彻底毁了。周书记要的是手术刀,不是打太极的圆球。
第二种站法:学张爱国的。这位学院派副主任,想必是想从理论和数据出发,直指泡沫核心,提出激进的改革方案。这样做,学术上站得住脚,却在政治上幼稚得可笑。报告一旦拿出来,不用等王启年出手,那些与房地产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部门和个人,就能用口水把他淹死。张爱国“进展不理想”,恐怕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他已经被无形的墙壁撞得头破血流。
第三种站法:倒向孙磊代表的本土派。为房地产市场唱赞歌,强调其对经济的拉动作用,建议政府继续出台优惠政策。这等于是直接给王启年递投名状。但这么做,无异于政治自杀。周书记把他调来,是让他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他来给问题制造者擦鞋的。
陈默的指节停了下来。
他发现,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是一个陷阱。丁文华给他出的这道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或者说,任何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都是错的。
丁文华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在路上挖了一个坑,又在坑的周围摆满了各种看似安全的道路,但每一条路的尽头,都是另一个更深的坑。
陈默的嘴角,逸出一丝冷峭的弧度。
既然你们都想看我怎么选,那我就……谁也不选。
你们在第一层,考虑的是站队。
丁文华在第二层,考虑的是如何利用站队来控制我。
而我,要站在第三层。我不参与你们划定的阵营,我要自己来定义这场游戏。
怎么定义?
用事实,用数据,用一份任何人都无法辩驳、无法推翻的、绝对权威的报告。当你的专业性强大到可以碾压所有人的时候,你就不再需要站队,因为你本身,就代表着“正确”。
想到这里,陈默心中那一点点的压抑感一扫而空。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档案室。”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你好,我是综合科陈默。”陈默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需要调阅一些资料。”
“哦……陈科长啊,”对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敷衍,“要什么资料?单子填了吗?主任签字了吗?”
“从2005年至今,凤凰市所有的土地招拍挂记录、历年商品房销售数据、住房公积金年度报告、以及市里所有关于房地产调控的会议纪要和政策文件。”陈默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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