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带着那十五件光华内敛却重逾万钧的宝物——尤其是那枚凝聚着整个洪荒龙族气数本源的祖龙珠——在青寰圣人那穿透万古的目光下,仿佛骤然失去了所有分量。
那目光并非审视,更像一种澄澈无垠的映照,将他心底深处潜藏的那份“以重宝换取庇护、延续龙族霸业”的沉重算计,映照得纤毫毕现,无处遁形。
“心之所向……”
烛龙巨大的龙首垂得更低,龙须几乎触及冰冷坚硬的混元道韵壁垒。
龙族帝袍上那些象征着无上尊荣的古老云纹,此刻仿佛也黯淡了几分,只余下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枷锁。
试图凝聚心神,剖白那份深藏于血脉之中的族群存续之念——那是龙吟九天的傲骨,是统御四海的雄心,更是面对洪荒杀劫将至、万龙血染波涛的深深恐惧!
这难道还不算至诚?
然而,一股沛然莫御的清冷道韵无声弥漫开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天道法则的疏离感,将他所有即将出口的话语、所有翻涌的心念,尽数冻结在方寸之间。这并非拒绝倾听,而是以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方式,宣告着某种不可逾越的界限。
青寰圣人的声音再次在他神魂中响起,平淡依旧,却字字如鸿蒙初判时的惊雷,炸得他龙魂摇曳,本源震颤:
“龙族所求,是存续,是重归洪荒之巅。
此念炽烈,其情可悯。然,此念本身,亦是枷锁,亦是劫数之引。
吾道清净,不染因果,不涉族群兴衰。”
那声音微顿,仿佛穿透了烛龙辉煌的过去与迷雾重重的未来,“汝等之‘诚’,系于欲求之重,非本心无瑕之澈。
归去吧。此路不通,强求无益。”
“轰!”
仿佛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崩塌,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失落与冰冷的绝望,比先前那混元道韵的压迫感更为沉重地攫住了烛龙那颗古老的龙心。
引以为傲的力量,他视为族群最后希望的珍宝,在那位高踞于不可知境地的存在眼中,竟如此轻若尘埃!
龙族未来那令人窒息的黑暗阴影,瞬间吞噬了所有侥幸的微光。
巨大的龙躯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覆盖着不朽鳞片的龙爪深深陷入下方无形的空间涟漪之中,留下几道凝固的、闪烁着悲哀微光的时空裂痕。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气息沉重得仿佛要将整个洪荒的悲怆都纳入肺腑。
龙首最后一次抬起,巨大的、蕴藏着日月轮转奥义的双眸,深深望向瀛洲岛深处那片无法看透的、流转着无上大道韵律的混沌云雾。
“烛龙……谨遵圣人法旨。”
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龙骨中艰难挤出,再无半分洪亮,只余下无尽萧索。
光华流转,那十五件足以引动洪荒腥风血雨的重宝,包括那枚象征着龙族无上权柄与气运源流的祖龙珠,瞬间被彻底封入龙魂最底层的虚无空间,再无一丝气息泄露。
周身环绕的十二道黯淡龙气环纹无声隐没,华贵的龙族帝袍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只余下沉重。他庞大的时光龙影缓缓转过,带着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希望的疲惫,朝着来时的、那片波涛汹涌的洪荒大海,一步踏出。
刹那间,时空扭曲折叠。
巨大的龙影在离开混元道韵壁垒范围的瞬间,便化作一道黯淡到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的流光,带着一种无声的悲鸣,投向茫茫海域,再无回头。
虚空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带着古老海腥气的叹息,以及一丝被圣人伟力拂过后、残留的、属于龙族劫煞的苦涩余韵,缓缓飘散于瀛洲岛外寂寥的风中。
瀛洲岛深处,那片永恒流转着混沌初开气息的云海道场中心,一方非金非玉的青色石台静静悬浮。
青寰盘坐其上,身形在氤氲道韵中显得既无比清晰又仿佛融入万物。烛龙离去时那沉重如铅的失落与绝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圣人那如万古星空般深邃宁静的心境中,漾开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随即消弭于无痕。
族群兴衰,霸主更迭,不过是这洪荒大幕上不断变换的皮影戏码。
微微垂目,目光仿佛穿透了脚下翻滚的混沌云海,看到了那庞大龙影融入洪荒怒涛时,其命运长河骤然黯淡下去的一角——那是属于龙汉初劫的业火余烬,在劫气牵引下复燃的前兆。避无可避。
就在烛龙化光消失于天海之际,一股迥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浩瀚的气息,如同三柄新发于硎的先天神剑,带着初试锋芒的锐气与对大道至理的强烈渴望,蓦然切开了瀛洲岛外围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涟漪,降临在混元道韵壁垒之外。
中央一道,清静无为,醇和厚重,宛如承载万物之大地,气息中正平和,正是太清老子。左侧一道,威严堂皇,法度森严,带着统御诸天的无上气度,元始天尊的道袍无风自动。
右侧一道,则最为锐利张扬,剑意冲霄,锋芒毕露,仿佛要斩开一切迷障,通天教主眉宇间尽是蓬勃的探索欲望。
三清道体尚未完全凝练至混元无漏的境地,周身道韵流转间,仍可窥见一丝属于“准圣后期”这一境界特有的、对更宏大力量与至理渴求的“锋锐”与“不圆满”。
凭借盘古开天遗泽与自身无上资质,艰难突破此境,前方道路却如雾里看花,晦暗不明。
这横空出世、更早一步踏入混元大道的青寰圣人,便是他们眼中照亮前路的唯一灯塔。
“昆仑山三清道人。”
老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一种洞彻本质的穿透力,清晰地透过道韵壁垒,在岛上云海间回荡,恭敬而不卑不亢。
“今侥幸窥得大道门径,然前路混沌,迷障重重。
圣人大道玄通,泽被洪荒,特冒昧前来,恳请圣人慈悲,拨云见日,指点迷津!”
原始与通天虽未言语,却也随着老子一同,向着岛内那莫测高深的道韵核心,郑重稽首,姿态恭谨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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