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的响动只是虚惊。一个伙计探头进来,拎着水桶去后院井边打水,脚步迟缓,呼吸平稳。我指尖在符袋上停了片刻,确认那气息里没有阴气缠绕,才缓缓收回手。镇魂令仍在识海中悬着,像一盏不灭的灯,映照出周遭每一丝异样波动。
我看向陈默。
他坐姿未变,但掌心已离开铜牌,指节松开,显是也判断出无害。昏黄油灯映在他脸上,眉宇间那股克制的锐利仍未散去。
“这地方说话不便。”我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后院清净些。”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没问为什么,只轻轻点头。起身时动作利落,衣袖拂过桌角,半点声响也无。
我们一前一后穿过茶馆后堂。掌柜还在前厅擦桌子,听见脚步声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又低头忙活。他不知道,就在他眼皮底下,一场足以掀翻行会根基的对话即将开始。
后院角落堆着几筐陈年茶叶,墙边立着一把旧扫帚。井台石沿有些湿滑,夜风从巷口吹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我站在阴影里,背靠土墙,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你要的不是合作。”我说,“你是来查我的。”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从贴身内袋取出一封信,火漆封口,印纹清晰——一道弯月夹在两道竖纹之间,是清虚阁三品执令独有的标记。他递过来之前,手指在信封边缘顿了顿。
“师叔说,若有人能以净灵火焚尽残魂而不引动反噬,便值得见一面。”
我把信接过,指尖触到火漆,那层封印尚带一丝温热,显然是刚取出来不久。我当着他的面拆开,抽出信纸。
字迹苍劲,墨色沉稳。开头一句便是:“闻近日幽奇之森有火光冲宵,怨气骤敛,疑有高人破契。”接着提到行会多年行事诡异,辖地鬼患频发却从不彻查,反而压制民间上报,恐与邪契有关。最后写道:“若有志者愿共揭此弊,清虚阁愿为后援。”
信中并未提赵元通之死,也没追问鬼王如何被灭,只字不提赏金、功名,更不像诱敌深入的圈套。
但我最在意的,是他提到了“净灵火”。
这种火焰极为隐秘,外人根本无法察觉,唯有灵魂感知才能捕捉其存在。而写信之人,竟能准确说出名称。
说明他不止知道,还亲眼见过,或者……研究过。
我将信折好,交还给他。
“你师叔既然这么清楚,为何不亲自来?”
“三品除鬼师不得擅自离京。”他收起信,语气平静,“除非接到皇命。”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们只能派个徒弟来做探路的棋子。”
他目光微动,却没有反驳。
“你知道无忧村的事?”我问。
“知道一些。”他说,“第七个失踪者今早被人发现,尸体泡在溪里,皮肤泛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魂力。”
我心头一紧。这不是普通的吞噬。那是**炼魂**。
行会已经开始清理内部动摇的人,手段比我想的更快、更狠。
“他们不怕我揭出来?”我盯着他。
“怕。”陈默声音低了几分,“但他们更怕的是,有人能把证据送到皇城。”
我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
“那你今晚来找我,不只是为了谈合作吧?你是来确认一件事——我到底是不是那个能送信的人。”
他没答,可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我转身走向井台,手扶在冰凉的石沿上,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焚烧残魂时的画面。赵元通临死前那句“每一个都沾过血”,像根刺扎在我心里。行会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整个体系的腐烂。
要想彻底铲除,单靠我自己不行。
但也不能完全信他。
“我可以跟你合作。”我说,回身看向他,“但有个条件。”
“你说。”
“明日午时,城东破庙见。”我直视着他,“我不跟你说在这里,也不写信,更不会让你带人埋伏。我要见你师叔的亲笔手令原件,还要知道你们掌握的所有线索——包括哪些族老签了契约,哪些据点藏了祭坛。”
他眉头微皱:“你不怕那是陷阱?”
“怕。”我坦然道,“但我更怕等下去,下一个被泡在溪里的,就是我安排在行会里的暗线。”
他看着我,许久未语。
风从巷口吹进来,掀动他的衣角。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已过。
“我可以去。”他终于开口,“但你也得证明你自己。你说你会用净灵火,那你告诉我——它是怎么来的?师承何门?为何我能感知到它曾在西岭断崖出现?”
我心中一凛。
他又来了。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身份,而是直逼根源。
我垂下眼,似在思索,实则镇魂令已在识海悄然运转,感知着他言语间的每一丝波动。他说“感知到”,而不是“听说”。这意味着,清虚阁的人曾经在那里布过阵,甚至可能……参与过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岭断崖用过净灵火?”我反问。
“因为那里有一块残碑。”他说,“碑底刻着一行小字,原本被苔藓覆盖,但最近被人用火焰烧净了痕迹。那火留下的灵息,和你在巷子里用的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震。
那块碑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上面写着“祭魂于此,十载一轮”,正是十年前第一场献祭的见证。我当时用净灵火清理苔藓,没想到竟留下了气息残留。
清虚阁的人,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
“你以为我是唯一一个查到这里的?”我冷声道,“早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挖出了三条密道,找到了两个藏尸坑。你们在皇城纸上谈兵的时候,我已经踩着死人骨头走完了整片森林。”
他眼神变了。
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一种重新评估的凝重。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他问。
“因为我需要名单。”我逼近一步,“需要知道谁在背后签字画押。光杀几个管事没用,只要上面的人还在,这种事就会一直继续。”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碎片,放在掌心。
裂口整齐,边缘泛黑,像是被火烧过。
我瞳孔微缩。
这不是赵元通那一块。这是另一组契约信物。
“这是我在三天前,从一名死去的巡夜人口中找到的。”他说,“他本该轮休,却半夜出现在城西废宅,被人割喉。怀里藏着这块玉佩,还有半张烧焦的地图。”
我盯着那碎片,镇魂令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
是一种……牵引感。
仿佛那块玉佩深处,藏着某个尚未消散的亡魂,在试图传递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明日午时,破庙相见。”他将玉佩收回,“我会带齐所有资料。你也带上你的答案——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扳倒整个行会。”
我笑了下,没再争辩。
“午时三刻。”我说,“我不等人。”
他点头,转身朝后门走去。身影消失在拐角前,留下一句话:
“别带太多防备,也别空手而来。”
我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渐远,直到彻底听不见。
风还在吹,井台边的扫帚被吹得晃了一下,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我抬起手,掌心浮现一道淡金色的符纹,转瞬即逝。
那是镇魂观嫡传弟子才能激活的印记。
我不是为了功名,也不是为了替谁出头。
我只是记得母亲死前说的话:“知微,守住那道令,别让它蒙尘。”
我握紧拳头,符纹消失。
明天,我会去破庙。
但不是作为棋子,而是执棋的人。
我转身准备离开,脚刚迈出一步,袖中忽有一角纸片滑出,飘落在地。
是刚才那封信的背面。
我弯腰拾起,借着月光一看——
背面用极细的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几乎难以辨认:
“西岭断崖之下,非止一条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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