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感觉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周遭的风声,虫鸣,远处山贼的喧哗,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唯一清晰的,只有公子那句轻描淡写,却又重如泰山的话。
“……我要的,是端了这整个山寨。”
端了……山寨?
王武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压不住心头涌起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李玄的侧脸,在【夜视】带来的黑白世界里,公子的轮廓清晰得过分,平静得也过分。那双眸子里没有热血上头的冲动,没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仿佛在说一件“明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散散步”般寻常的小事。
可他说的是什么?
是端掉一个盘踞在此地多年,拥有数百匪徒,扼守官道的黑风寨!
就凭他们两个人?
王武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想开口,想问公子是不是在说笑,想提醒他这并非军中推演沙盘,而是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现实。可话到了嘴边,却被李玄那平静的眼神堵了回去。
那眼神像是在说:我意已决,你,只需听令。
“走。”
李玄没有给他消化震惊的时间,吐出一个字,便转身朝着来时的峭壁走去。
王武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他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哪怕这道命令,听起来与自杀无异。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凶险。
王武的心乱了。他的目光不再只专注于寻找岩壁上的落脚点,而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脚下是深渊,前方是死地,他感觉自己正被公子拉着,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好几次,他都因为心神不宁而踩滑了石块,碎石簌簌落下,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每一次,都是李玄恰到好处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只手不大,却稳得像一座山,将他从坠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王武能感觉到,公子赐予的“术法”力量依旧在体内流淌,让他的身体轻盈,四肢有力。可他更清楚,真正支撑着他们在这绝壁上如履平地的,是公子那颗远比岩石更坚硬的心。
当双脚终于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时,王武几乎虚脱,他靠着巨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分不清是累的,还是吓的。
李玄却像个没事人,他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废弃驿站的微弱火光。
“公子……”王武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真的要……”
“王武,我问你。”李玄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去陈留,投奔张邈太守。”王武不假思索地回答。
“对,去陈留。”李玄点了点头,“这条路,我们走了多久?”
“离开洛阳,已有数日。”
“数日之间,我们遇到了什么?”
王-武-默然。他想起了官道上那些虎视眈眈的流民,想起了那群饿疯了的劫匪,更想起了刚刚窥探到的,这座如同毒瘤般盘踞在此的黑风寨。
“我们能躲过这一次,下一次呢?”李玄的声音像一把锥子,刺破了王武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前面还会有白风寨,还会有黄土坡。这世道,处处都是劫匪,遍地都是豺狼。我们这十几个人,带着一个女子,一辆马车,就像是黑夜里举着火把的旅人,你觉得我们能安然无恙地走到陈留吗?”
王武的呼吸一滞。他无法反驳,因为李玄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逃,是逃不掉的。一味地逃避,只会让我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李玄转过身,黑白视界里的双眸,牢牢地锁定了王武,“与其等着被豺狼找上门,不如我们自己,先变成一头更凶狠的狼。”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王武艰涩地吐出这句话,“他们有数百人,有寨墙,有兵器……”
“一群拿着刀的羊,终究还是羊。”李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岗哨在赌钱,在睡大觉。他们的寨墙,在我们的‘术法’面前形同虚设。他们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在我看来,处处都是窟窿。”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而我们,拥有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我们是黑夜里的幽灵,是能于绝壁之上行走的鬼魅。王武,你告诉我,当一群羊,面对两只他们看不见、摸不着,却能随时取其性命的狼时,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王武的心脏,猛地一颤。
他想起了自己攀爬峭壁时的不可思议,想起了【神箭手】词条带来的精准与自信。是啊,在那些山贼眼中,他们是什么?或许只是两只误入此地的飞蛾。他们永远也想不到,会有“人”能从那片绝壁上潜入他们的心脏地带。
这种认知上的差距,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而且,”李玄的目光,投向了驿站的方向,“我们并非一无所有。我们有粮草,有马匹,有金银。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我们在乱世立足。我们最缺的,是人,是兵,是能让我们挺直腰杆的力量。”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灼人的热量:“这座山寨,就是送上门来的礼物。只要我们拿下它,我们就有了粮,有了马,有了上百名可以收编的兵丁!我们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地盘!到那时,我们还需要去陈留,看人脸色,寄人篱下吗?”
王武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是一个兵,他渴望建功立业,渴望驰骋沙场。可现实却是护卫着一群家眷,在乱世中仓皇逃窜。李玄的话,像一颗火种,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早已被磨灭的野心。
是啊,与其卑微地逃亡,为何不能轰轰烈烈地搏一场?
看着王武眼中闪烁的火苗,李玄知道,他已经说服了这柄最锋利的刀。
“走,回去。”
……
当两人如同鬼影般潜回废弃的驿站时,夜已深沉。
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几点猩红的余烬。王允和貂蝉在马车里睡得正沉,几名家丁也抱着兵器,靠在墙角打着瞌睡。
李玄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对王武使了个眼色,两人悄然走到驿站的另一头。
“公子,接下来……”王武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眼神锐利,等待着指令。
“等。”李玄只说了一个字。
“等?”
“等天亮。然后,把我们的计划,告诉王司徒。”
王武一愣,随即脸色微变。他可以被李玄说服,因为他是军人,他相信力量和判断。可王允……那位一生谨慎,凡事讲究谋定而后动的老大人,会同意如此疯狂的计划吗?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上的,是所有人的性命。
“公子,王司徒他……”
“他会同意的。”李玄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他走到墙角,从斥候身上搜来的那张简陋兽皮地图,被他缓缓展开在地上。他看着地图上那个歪歪扭扭标记着“黑风寨”的圆圈,眼神幽深。
说服王允,需要的不是热血,而是让他看到比逃亡更深的绝望,以及比风险更大的利益。
这一点,李玄有十足的把握。
天,就在这压抑的等待中,一点点亮了起来。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残破的窗棂,照在王允苍老的脸上时,他悠悠转醒。
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刚一睁眼,便看到李玄和王武站在车外,两人的神情都异常严肃。
“李公子,王护卫,你们一夜未睡?”王允有些担忧地问道。
“王司徒,有件要事,需与您商议。”李玄的声音沉静如水。
王允心中一凛,他撩开车帘,在一名家丁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当他看到李玄铺在地上的那张兽皮地图时,眉头顿时紧锁:“这是……”
“黑风寨的地形图。”李玄言简意赅。
王允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你们去探过了?糊涂!太冒险了!我不是说了吗,绕路而行,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绕不掉的。”李玄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王允惊慌的眼睛,“我们杀了他们的斥候,他们迟早会发现。等他们倾巢而出,在这荒山野岭,我们便是瓮中之鳖。”
王允的身子晃了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所以,”李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什么?!”王允如遭雷击,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攻打山寨?李玄!你疯了!我们这十几个人,如何去对抗数百山贼?这是以卵击石,是自寻死路!”
他无法理解,这个一向智谋过人、沉稳冷静的年轻人,为何会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
“王司徒,您先看一样东西。”李玄不与他争辩,只是将那张地图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唯一的山路,和旁边画着悬崖的区域,将昨夜的探查,除了词条编辑器之外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从松懈的岗哨,到赌钱的卫兵,再到喝得酩酊大醉的巡逻队,以及那条只有他和王武能走通的绝壁幽径。
王允越听,脸上的惊骇就越盛,到最后,已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黑风寨凶名在外,怎会如此……如此不堪?”
“因为他们已经安逸太久了。”李玄冷冷地说道,“他们相信自己的凶名,相信山下的天险,所以变得狂妄、自大、疏于防范。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王允依旧在剧烈地挣扎,理智告诉他这太过危险,可李玄的描述,却又让他看到了一丝成功的可能。
李玄看着他,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的一枚筹码。
“王司徒,您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成功了,会得到什么?”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我们会得到上百匹战马,我们可以立刻抛弃这辆慢吞吞的马车,一日便可奔袭百里,任何追兵都望尘莫及!”
他的手指移向另一处。
“我们会得到他们仓库里所有的粮食和物资,足够我们所有人吃用数月,再也不用为一口干粮发愁!”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聚义厅”的位置上。
“我们还会得到上百名被我们击溃、收编的兵力。王司徒,带着这股力量去陈留,您是去投奔故友,还是去与他平起平坐,共商大计?”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王允的内心最深处!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玄。
投奔?还是共商大计?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他王允,堂堂大汉司徒,沦落至此,本已是奇耻大辱。若是再像个丧家之犬一般去乞求友人的庇护,他这辈子的清名与骨气,便算是彻底断送了。
可如果……如果他带着一支兵马,带着粮草物资前去呢?那便不是投奔,而是合流!是为风雨飘摇的陈留郡,带去了一支援军!他依旧是那个能为天下计,能为汉室谋的王司徒!
李玄看着王允眼中那由惊恐、挣扎,最终化为炙热的复杂光芒,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位老司徒,一生所求,无非“名节”与“体面”四字。自己给他的,正是这样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能将名节与体面重新赢回来的机会。
“这……”王允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他扶着车辕,枯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实在是……一场豪赌。”
“是豪赌,也是唯一的生路。”李玄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宣判,“王司徒,这乱世,本就是一场豪赌。敢下注的,才有资格活到最后。”
王允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有几成把握?”
李玄笑了,他收起地图,迎着初升的朝阳,自信而张扬。
“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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