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灰烬,吹过曹操苍白的脸。
他身后的残兵败将,像一群被暴雨打蔫的鹌鹑,瑟缩在废墟的边缘,惊恐地望着东方那片正在缓缓逼近的火海,又畏惧地看着眼前这座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死城。
进去?
曹操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滚烫的沙子,干涩而刺痛。
理智告诉他,李玄疯了。将这千余残兵带入一座结构不明、处处危机的废城,无异于自掘坟墓。可另一道更冰冷的声音却在他心底嘶吼:留在这里,连坟墓都没有,只会被碾成肉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已经没入黑暗的背影。
李玄的玄甲军,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混乱。命令下达,如臂使指,前锋、殿后、斥候,三条线瞬间拉开,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毫不迟疑地切入了洛阳城这具腐烂的尸体。
那种效率,那种决断,那种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从容,让曹操感到一阵心悸。
这真的是一支仓促间追击而来的部队吗?
“大哥!”张飞握着丈八蛇矛,虎目圆睁,声音里满是憋屈,“俺们跟那姓李的钻这黑窟窿干嘛?就是死,也得朝着那帮西凉杂碎冲一次,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三弟,又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几十名面带死色的士卒。他们眼中的光,在得知被数万大军包抄的那一刻,就已经熄灭了。
冲锋?拿什么冲?用这几十颗已经丧失了斗志的脑袋,去撞击那堵由数万精锐组成的钢铁高墙吗?
那不是豪勇,是愚蠢。
“三弟,”关羽的声音低沉,丹凤眼微微眯起,凝视着玄甲军消失的方向,“你看那支玄甲军。”
张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玄甲军的殿后部队,在张宁的指挥下,已经占据了一处倒塌的坊门,弓上弦,箭在手,井然有序,与己方这边的混乱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至少,”关羽缓缓吐出两个字,“他们还像一支军队。”
刘备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一下。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李玄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眸子。
那不是一个赌徒的眼神,而是一个棋手的眼神。一个已经看清了棋盘上所有生路与死路,并为自己选择了唯一一条活路的棋手的眼神。
“走!”刘备猛地睁开眼,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我们跟上!”
“大哥!”张飞还想再劝。
“这是军令!”刘备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自己的兄弟说话。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追着李玄的背影而去。
关羽叹了口气,拍了拍张飞的肩膀,提刀跟上。
曹操看着刘备的动作,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苦笑。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传令下去,”他对着身边同样在等他决断的曹洪说道,“所有还能动的,都跟上李将军。告诉他们,想活命的,就闭上嘴,管住腿,跟紧了!”
“喏!”曹洪如蒙大赦,立刻去传达命令。
于是,两支残破的队伍,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一前一后,也投入了那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
踏入废墟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像是从人间坠入了九幽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味道,是木材烧焦后的呛人烟味,是血肉腐烂后的腥臭,还有无数尸体被焚烧后留下的,那种独特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气。
脚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厚厚的一层灰烬,混杂着碎裂的瓦片和烧成炭块的木梁。一脚踩下去,噗地一声,黑灰便扬起半尺高,钻进鼻腔,呛得人眼泪直流。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穿过断壁残垣时,发出的“呜呜”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远处,洛阳城中心区域的余火还未熄灭,将半边天空映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光影摇曳,将那些坍塌的建筑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影子,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曹操的士兵们,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兵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在这种环境下,敌人的兵锋还未至,光是这股末日般的景象,就足以摧垮他们的意志。
曹操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发现,李玄是对的。在这里,他麾下这些习惯了平原作战的士兵,已经丧失了战斗的能力,他们现在只是一群迷途的羔羊。
而走在最前面的玄甲军,却像是天生就属于这片黑暗。
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彼此间的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能相互支援,又不至于太过密集。他们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甲胄的碰撞声,只有踩在灰烬上的轻微沙沙声。每个人都像一头在夜间捕猎的孤狼,冷静,警惕,高效。
李玄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的每一处残垣断壁,每一条被堵塞的巷道,像是在用眼睛丈量这片巨大的坟墓。
曹操注意到,李玄的视线,总会在某些地方多停留片刻——一堵看起来格外厚实的承重墙,一个半掩在瓦砾下的地窖入口,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坍塌屋顶。
他不是在逃跑,他是在选择战场。
这个认知,让曹操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巷道拐角,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野兽般的嘶吼,以及兵器碰撞的闷响。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曹操和刘备的亲卫立刻将主公护在中央。
王武打了个手势,他麾下的前锋斥候像几只狸猫,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摸了过去。片刻之后,一名斥候返回,压低了声音汇报:“主公,是几个溃兵在抢一袋粮食,已经打起来了。”
曹操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解决了他们,别让他们惊动追兵。”
“不可!”刘备立刻反对,“他们也是可怜人……”
两人正争执间,李玄已经带着王武走了过去。
只见巷道里,七八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溃兵,正为了半袋已经发黑的粟米,用残破的兵器进行着最原始的搏杀。其中一人已经被砍倒在地,胸口汩汩地冒着血,剩下的人则像疯狗一样,红着眼睛扑咬在一起。
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李玄等人的靠近。
王武正要上前,李玄却抬手拦住了他。
他没有下令格杀,也没有出言呵斥,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强壮的溃兵,将最后一名对手捅翻在地,然后气喘吁吁地扑向那袋粟米,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袋粮食的瞬间。
“咻!”
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钉在了他面前的地上,距离他的手指,不过一寸。箭羽兀自嗡嗡作响。
那名溃兵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僵在原地,缓缓抬头,这才看到了巷口处,那些如同鬼魅般出现的黑色甲士。
“在这里,第一个道理,”李玄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巷道里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能活到最后的,不是最强的,而是最安静的。”
他话音刚落,王武带着几名玄甲军士卒,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冲了上去。没有喊杀,没有废话,只听得几声闷哼和骨骼断裂的脆响。那些刚刚还在拼死搏杀的溃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干净利落地卸掉了武器,反剪双手,按跪在地。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个呼吸。
王武一脚踩在那个最强壮的溃兵背上,将他那张沾满了血污和灰尘的脸,死死地压进地上的灰烬里。
李玄走到那袋粟米前,弯腰捡了起来,掂了掂,然后扔给了王武。
“第二个道理,”他看了一眼那些被制服的溃兵,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几块石头,“你以为你赢了,只是因为更强的猎人,还没对你出手。”
他不再看那些溃兵一眼,转身对曹操和刘备说道:“走吧,前面有斥候的消息了。”
曹操和刘备面面相觑,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李玄这番话,这番举动,看似是在教训那些溃兵,又何尝不是在给他们上这废都中的第一课?
在这里,所谓的仁义,所谓的规矩,都失去了意义。唯一的法则,就是最原始的丛林法则——活下去。
不远处,斥候李风的身影如鬼魅般从一处阴影中闪出,单膝跪地:“主公,前方三里,发现一处前朝的官仓,虽然被烧毁了大半,但地下的石仓完好无损,入口隐蔽,足以容纳我等所有人!”
这个消息,是今夜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疲惫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李玄点了点头,下令全军立刻向官仓方向前进。
队伍穿行在迷宫般的废墟里,气氛依旧压抑,但所有人的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微光。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一条长长的、被烧毁的廊道,前方那座官仓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时。
“呜——”
一声悠长、凄厉,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的某个方向,遥遥传来。
那不是西凉军的军号。
那声音,比军号更加古老,更加苍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穿透了夜风,穿透了废墟,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所有人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李玄的瞳孔,也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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