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天,整个东陵京城,都处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暗流汹涌之中。
问心台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但那二十八个空出来的官位,却像二十八个黑洞,搅动着所有人的心思。
旧的世家贵族们闭门不出,府邸上空愁云惨淡,每个人都在观望,在猜测,在恐惧。
而底层的百姓,则在东门外日复一日的热粥香气中,第一次对高高在上的皇权,生出了几分真切的期盼。
这一日,天还未亮,文武百官便已聚集在崇政殿外。
气氛,压抑得可怕。
官员们自发地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
一拨是以各大世家为首的旧臣,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队列最前方的丞相李元徽时,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与猜忌。
在他们看来,这位百官之首,已经彻底倒向了新帝,成了那小女娃手里的刀。
而另一拨,则只有寥寥数人。
他们穿着崭新却不合身的官服,站在队列的末尾,与周围格格不入。
为首的,正是前户部侍郎,如今的戴罪之臣,张辰。
他身形笔直,神情肃穆,即便周围投来无数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依旧目不斜视,仿佛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长枪。
这几天,李元徽几乎踏破了刑部天牢和京城各个角落的门槛,将这些被埋没、被贬斥、被遗忘的“能吏”一个个从泥潭里挖了出来。
他们是新帝棋盘上的第一批棋子,也是旧势力眼中的第一批敌人。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尖细的唱喏,大殿的门轰然打开。
所有官员噤声,躬身,鱼贯而入。
崇政殿内,凤千羽依旧是一身玄黑龙袍,静静地坐在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上。
她的身形尚显稚嫩,但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扫视下来,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无人敢抬头直视天颜。
凤千羽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是淡淡开口:“李元徽。”
“老臣在。”李元徽颤颤巍巍地出列,手中捧着一份早已拟好的奏折。
“名单,可拟好了?”
“回陛下,幸不辱命。”李元徽将奏折高高举过头顶。
一名内侍快步走下台阶,接过奏折,呈送至龙椅前。
凤千羽没有看,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念。”
“是。”李元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他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副本,展开,朗声念道:
“臣,举荐原刑部死囚张辰,任户部尚书之职!”
第一个名字,就像一颗惊雷,在平静的殿堂上炸响。
“轰!”
整个百官队列瞬间哗然。
一个被先帝钦点的死囚,一个在天牢里待了三年的罪犯,竟然要一步登天,执掌大东陵国的钱袋子?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李元徽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愈发洪亮。
“举荐原翰林院编修刘青,任吏部侍郎!”
又是一阵骚动。刘青是谁?一个连官身都算不上的穷酸书生,只因写过几篇抨击时政的文章,就被赶出了翰林院,此刻竟然要执掌官员的升迁任免?
“举荐原北境斥候营校尉孟铁,任兵部侍郎!”
“举荐布衣王大山,任工部主事,总领京畿水利……”
“举荐……”
李元徽每念出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那些世家大族官员的心上。
这份名单上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寒门出身,甚至不乏罪臣、布衣。
这是任人唯贤吗?
这是在刨他们的根!
终于,当李元徽念完最后一个名字,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再也忍不住,猛地从队列中冲出,跪倒在地。
“陛下,万万不可啊!”
此人乃是御史大夫王德全,三代公卿,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旧臣派系中的领袖人物。
“陛下!自古以来,朝廷用人,首重德行,次看出身!李相所举之人,不是待斩的罪囚,就是不知来路的草莽匹夫!让他们身居高位,执掌国之重器,是置我东陵国百年基业于何地?是置先帝的法度于何地啊!”
王德全声泪俱下,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正义凛然。
他身后,立刻有数十名官员呼啦啦跪倒一片。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收回成命,严惩李元徽此等蛊惑君上,动摇国本的奸佞!”
“我东陵列祖列宗的法度,不可废啊!”
哭喊声,叩首声,响成一片,仿佛凤千羽若是不答应,就是毁了江山社稷的昏君。
李元徽站在中央,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龙椅上,凤千羽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这场精彩的表演,直到所有声音都渐渐平息,才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王德全。”
“老臣在。”王德全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副为国为民的忠臣模样。
“你跟朕谈法度?”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那朕问你,按照我东陵法度,户部尚书贪墨赈灾粮款,致使河东饿殍遍野,该当何罪?”
王德全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按律,当……当凌迟处死。”
“兵部侍郎私通外敌,出卖北境军防图,又该当何罪?”凤千羽的声音,冷了几分。
王德全的额头,开始冒汗:“……按律,当满门抄斩。”
“很好。”凤千羽点了点头,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问心台上那二十八人,犯的便是这些罪!”
“他们一个个出身高贵,德行‘出众’,可他们做的,却是挖空国家,鱼肉百姓的勾当!”
“朕的国库里,只剩下不到十万两银子!朕的北境将士,已经三个月没拿到一文军饷!朕的子民,在京城门外靠喝粥活命!”
“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法度’?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国本’?!”
凤千羽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凌厉,如同鞭子一般,抽在每一个跪着的官员脸上。
王德全等人脸色煞白,噤若寒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凤千羽不再理会他们,目光转向了队列末尾的张辰。
“张辰。”
“罪臣在!”张辰大步出列,身形挺拔如松。
“朕问你,国库空虚,边关告急,你能如何?”
张辰没有丝毫犹豫,朗声开口,声音响彻大殿:
“回陛下!若臣执掌户部,无需三月,只需一月,臣便能清查盐铁两司积弊,追回各地欠款,让国库余银,超过百万!”
“若陛下允臣彻查全国田亩,重订税法,不出一年,我东陵国库收入,可翻三倍!足以支撑北境十年军费!”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那些旧臣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个疯子一般的死囚,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凤千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缓缓坐下,目光重新投向瘫软在地的王德全。
“王爱卿,他说的这些,你,做得到吗?”
王德全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
“朕,要的是能为国分忧的能臣,不是只会磕头哭嚎的废物。”凤千羽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加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元徽所呈名单,朕,准了。”
“吏部即刻拟旨,所有任命,即时生效。”
“朕把话放在这里,新官上任,谁敢阳奉阴违,暗中掣肘,杀无赦!”
“都听明白了吗?”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
这一次,再无人敢有异议。
朝会散去,百官们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退出了大殿。
张辰等新任官员,则留在了最后,对着龙椅的方向,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凤千羽看着他们,眼神平静。
收服一个摇摆不定的李元徽,提拔一群无路可走的能臣,这只是她掌控这个国家的第一步。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了京城中那座最为神秘莫测的府邸。
鬼王府。
夜北玄……
一个连她都感到危险的男人。
想要在这场乱世棋局中成为真正的执棋者,光有一个朝廷,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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