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头那里打开缺口后，林野并没有急于扩大“业务”。他清楚，在这种地方，信任建立起来慢，毁掉却只需要一瞬间。他依旧每天老老实实扛包，观察，偶尔通过石头，了解一点老疤那边不痛不痒的消息。
老疤那边确实接了些不上台面的私活，大多是帮一些不想经过码头正规渠道、或者货物来路有点问题的商贩，在夜间搬运些东西。风险有，但报酬也比白天扛包高不少。
林野暂时不打算掺和进去。他现在的身份经不起任何盘查，而且这种小打小闹，也积累不起他需要的资本。
他需要更隐蔽，也更有效的渠道，来获取信息和资源。
他想到了“鬼市”。
江城鬼市，不在固定的地方，有时在破败的城隍庙后街，有时在某个废弃的仓库区，时间多在凌晨两三点到天蒙蒙亮之间。这里交易的，大多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偷来的赃物，来路不明的古董，甚至是一些违禁的药品和消息。
这天凌晨，林野换了身更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衣服，用布条稍微改变了点走路的姿态，压低帽檐，混入了城西一处废弃砖窑附近的鬼市。
这里没有灯火，只有零星几盏被刻意遮住光线的马灯，在影影绰绰间勾勒出人影和摊位的轮廓。没有人高声叫卖，交易都在低声细语和隐蔽的手势中完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神秘的气氛。
林野像个真正的买家（或者卖家）一样，慢悠悠地逛着，目光扫过地上摊开的破布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生锈的怀表，缺口的玉器，看不出年代的瓷碗，还有一些用油纸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
他的目标不是这些。他在找人。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鬼。一个在江城黑市混了半辈子的老油条，专门倒卖各种消息，以前四海势大的时候，林野也曾通过强子从他这里买过关于赵凯手下动向的情报。
老鬼还是那副干瘦猥琐的样子，缩在一个破麻袋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明的光。
林野走过去，蹲在他摊位前，随手拿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铜烟嘴看着。
“老板，这玩意儿怎么卖？”林野压着嗓子问。
老鬼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三个大洋。”
“抢钱啊？”林野放下烟嘴，“这破铜烂铁。”
“爱买买，不买滚蛋。”老鬼不耐烦地挥挥手。
林野没动，左右看了看，凑近一点，声音更低：“鬼爷，不认得我了？”
老鬼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林野被帽檐阴影遮住大半的脸，几秒钟后，他瞳孔微微收缩，显然认出来了。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
“哟，稀客啊。听说您老人家……高升了？”老鬼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讽刺。
林野扯了扯嘴角：“鬼爷说笑了，落难了，讨口饭吃。”
“找我干嘛？我这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老鬼很警惕。
“打听点事。”林野直接说道，“钱好说。赵凯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特别是……关于以前四海的人。”
老鬼眯着眼，吐出一口烟：“赵老板现在可是江城这个，”他翘起大拇指，“忙着整合地盘，数钱都数不过来呢。至于四海？坟头草都长老高了吧，谁还惦记？”
“真没人惦记？”林野盯着他，“我听说，有人去找过强子。”
老鬼脸色微变，随即恢复自然：“强子？哪个强子？不认识。”
“鬼爷，这就没意思了。”林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在码头省吃俭用攒下的几块大洋，推到老鬼面前，“一点心意，买碗茶喝。我就想知道，是谁在打强子的主意。”
老鬼看着那几块大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飞快地扫进怀里，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是‘过江龙’的人。”
“过江龙？”林野皱眉，没听过这名号。
“新冒出来的，不是咱们本地的，手底下有点亡命徒，专门接脏活，好像跟钱经理那边有点牵扯。”老鬼说完，立刻补充道，“我就知道这么多，钱货两清，您请便吧！”
过江龙？钱经理？林野心里快速盘算着。赵凯手下内部，果然不是铁板一块。钱经理派人接触强子，是想干什么？收编？利用？还是……灭口？
他站起身，没再多问，转身融入了鬼市的人群中。
这趟没白来。虽然信息有限，但至少确认了强子那边的麻烦来源，也窥见了赵凯势力内部的一丝裂痕。
这裂痕，或许就是他未来可以利用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的代价，他现在还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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