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注视着主屏幕。
那台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钻头，正在以一种缓慢但无比坚定的姿态，向木卫二那厚达二十公里的冰层深处钻去。
“神谕。”何维的声音响起，“报告母种当前状态。”
“报告皇帝。”“神谕”AI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这一次，它的报告内容却带来了希望。
“‘凤凰’操作系统运行稳定。核心处理器效率维持在百分之十五。能源储备，百分之九，正在缓慢下降。”
“根据预警模型，下一波辐射脉冲预计在两小时十七分钟后抵达。”
所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百分之九的能源储备，根本不足以支撑它钻透冰层。
而在下一次脉冲到来之前，它必须抵达冰层之下的安全区域。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何维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看着屏幕，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
一个小时过去。
钻头已经深入冰下五公里。
母种的能源储备，下降到了危险的百分之四。
它的钻探速度，开始肉眼可见地变慢。
“警报！能源即将耗尽！钻探模块将在三分钟后强制关闭！”
红色的警告框弹了出来。
指挥中心的气氛，再一次凝固。
“陛下？”林秋宜看向何维，她的手心已经全是汗。
何维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屏幕上代表着辐射脉冲的倒计时。
【00:01:30】
【00:01:29】
倒计时还在继续。
辐射脉冲即将抵达。
而能源，也即将耗尽。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第二次失败即将到来时，何维下达了指令。
“神谕，启动‘凤凰’操作系统——深度休眠模式。”
“遵命。”
冰层之下。
那台正在艰难旋转的钻头，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母种内部，所有非必要的系统瞬间断电。
它变成了一块被卡在冰层里的、无声的金属。
【能源储备：1%】
几乎就在同时。
“警报！检测到超高强度辐射脉冲！已抵达！”
那道看不见的、毁灭性的能量海啸，再一次席卷了木卫二的表面。
地表上空无一物，只有那道深入冰层的钻孔。
这一次，指挥中心里没有人感到恐惧。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等待着那个奇迹的发生。
辐射脉冲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一分钟后，能量强度开始回落。
“‘神谕’，”何维命令道，“解除休眠模式。启动‘辐射清道夫’能源汲取模块。报告能源状态！”
“遵命。”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能量嗡鸣声，从母种内部传出。
它外壳上那些原本作为废弃线路的“伤疤”，此刻亮起了刺眼的蓝色电光！
海量的辐射能，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母种的储能核心！
主屏幕上。
代表着能源储备的那个百分比数字，开始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上狂飙！
【能源储备：10%…30%…60%…90%…】
【能源储备：100%！】
【警报！储能核心已满！能量仍在持续输入！建议立刻启动耗能程序，以平衡系统压力！】
整个指挥中心，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成功了！
何维的设想，被完美地验证了！
那致命的辐射，真的变成了它能源补给！
“继续钻探！”何维的命令，充满了力量。
得到了充足能源的钻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动力。
它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以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向着冰层深处猛烈突进！
十公里！
十五公里！
十九公里！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钻头的前方，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传感器传回的画面中，最后一层薄薄的冰壁破碎。
一片广阔的、完全黑暗的、液态水的世界，出现在镜头前。
木卫二的冰下海洋！
它到了！
【工业母种】如同一个完成了使命的信使，它收回了钻头，利用最后残存的能量，沿着自己开辟出的通道，缓缓地沉入了这片亘古未有的海洋之中。
这里，将是它最安全的庇护所，也是它未来帝国的温床。
海洋中。
【工业母种_01】悬浮在黑暗的液体里。
它伸出数根探测触须，开始分析这片海洋的成分。
“报告。”“神谕”AI的声音响起。
“海洋成分分析完成。主要为液态水，富含溶解性矿物质，包括铁、硅、镁。在附近热泉区域，检测到高浓度硫化物和甲烷。”
“环境评估：完美。资源储备：近乎无限。”
“很好。”何维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现在，开始执行【大禹计划】的第二阶段。”
“自我复制。”
命令下达。
母种的底部，打开了一个舱口。
数台微型工程机器人被释放出来。
它们如同鱼群，迅速游向附近的海底热泉。
那里，是能量和矿物质最富集的地方。
它们开始工作。
采集矿石，电解海水，提炼出最基础的工业原料。
这些原料，被源源不断地送回母种内部。
母种内部，一座微型的、全自动的3d打印工厂，启动了。
它开始用这些原料，打印出新的零件，新的电路板，新的机械臂……
一天后。
一个与【工业母种_01】一模一样的、崭新的黑色球体，从它的腹部缓缓地被“分娩”了出来。
【工业母种_02】，诞生了。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代表着母种数量的数字，从“1”，跳动到了“2”。
这一个小小的数字变化，却标志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始。
指数级的爆炸，正式启动。
新生的母种二号，立刻加入了采集和建造的行列。
很快。
一个变两个。
两个变四个。
四个变八个。
短短一周后，木卫二的冰下海洋中，已经悬浮着数百个沉默的黑色球体。
它们像一个纪律严明的蜂群，分工明确，效率极高。
有的负责采集资源。
有的负责复制新的同类。
还有的，则开始建造更大型的、功能更专业的子工厂。
一座座海底聚变反应堆，被建造起来，利用海水中丰富的氘，为这个正在疯狂膨胀的工业体系提供着近乎无限的能源。
一条条自动化的海底矿物提炼生产线，开始大规模产出高纯度的金属锭和高分子聚合物。
一个月后。
主屏幕上，“神谕”AI调出了一张木卫二冰下海洋的工业分布图。
图中，以最初的着陆点为核心，一张由无数个发光节点和能量管道组成的、无比巨大的工业网络，已经覆盖了这颗星球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海底面积。
它就像一个正在疯狂生长的、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生命体。
“报告。”“神谕”AI的声音再次响起。
“木卫二工业基地已完成初步建设。”
“当前，基地拥有‘工业母种’数量：65,536个。”
“日均可生产高纯度钛合金：一百万吨。”
“日均可生产聚变燃料（氦-3）：五十吨。”
“能源总输出功率，已超过地球文明当前总和的十倍。”
冰冷的数字，砸在指挥中心每一个人的心上。
仅仅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人类文明的工业总产值，就被提升了十倍。
何维平静地听完了报告。
他的目光，依旧冰冷而锐利。
“工业产能只是工具。现在，是时候用这些工具，来锻造我们的武器了。”
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神谕，命令木卫二基地，立刻启动【电磁轨道炮】建造计划。”
“我要你们，在木卫二的地表，建造一座炮台。”
“将我们生产出来的所有资源，给我像炮弹一样，全部射出去！”
木卫二的海底。
那张巨大的工业网络，收到了新的指令。
它改变了运作模式。
所有的生产力，都开始转向一个更宏大的目标。
无数工程机器人开始向上，它们熔穿了厚厚的冰层。
一座巨大的、由合金构成的炮口，从冰盖之下缓缓升起，像一朵盛开的钢铁之花，指向黑暗的宇宙。
【大禹计划】的第一批果实，即将被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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