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广场，篝火熊熊。
但往日里热闹欢快的气氛，此刻却变得异常凝重。
矛和渔，如同两头对峙的猛兽，分别站在何维的两侧。他们身后，是各自阵营的成员，磐石卫队的壮汉们怒目而视，风之刺客的女人们则眼神冰冷。
周围的自由民们，停止了交谈，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审判的核心何维身上。
所有人都清楚，首领的裁决，将不仅仅是判定一场斗殴的对错。
它将为铜都城内，这些来自不同部落、拥有不同力量的群体，划下一道行为的准则。
偏袒任何一方，都可能引发更深层次的怨恨与分裂。
“你们都说完了？”何维看着对峙的双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矛和渔都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裁决。
何维没有立刻做出判断，他转身，对着周围所有围观的人，提高声音问道：“今天下午的冲突，还有谁看到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离训练场比较近的自由民，在同伴的推搡下，有些畏缩地站了出来。
何-维指着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这个女人来自原骸骨部落，以沉默寡言和诚实着称。
“你说，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要添，一个字都不要减。”
女人看了一眼矛，又畏惧地看了一眼渔，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何维身上，从那平静的眼神中得到了一丝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用还不太流利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我……我看到矛的两个兄弟，走到女人的地盘上，让他们让开。女人……女人没理。然后，那两个男人，就说了很难听的话……说她们不过是会些花拳绣腿的娘们……还说，晚上……晚上可以教她们些别的本事……”
她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矛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回头，狠狠瞪了身后那两个惹事的家伙一眼。
而磐石卫队的壮汉们，气焰也消减了大半，不少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何维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还有呢？”他继续追问。
“然后……然后那个高个子男人，就伸手……想去推一个女人的肩膀。”女人颤声说道，“再然后……我就看见，那个男人飞了出去，捂着胳膊叫唤。另一个男人想冲上去，被那个女首领一脚就踢趴下了。”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起因，是言语上的侮辱和肢体上的冒犯。
结果，是风之刺客干净利落的反击。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何维身上。
按理说，矛的人挑衅在先，理亏无疑。
然而，何维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看向渔，声音严厉。
“渔，你的姐妹，反应迅速，扞卫了尊严。这一点，值得肯定。”
他话锋一转。
“但是，作为铜都城的精锐力量，在面对同伴的挑衅时，你们的选择，是直接废掉对方的战斗力。这是在战场上对付敌人的手段，不是处理内部矛盾的方法。你们的行为，同样是错的！”
渔愣住了，她想反驳，但何维根本没给她机会。
他又转向矛，眼神更加冰冷。
“矛，你的手下，不仅仗势欺人，还用最肮脏的语言侮辱同伴，这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而你，作为他们的首领，在没有问清事实之前，就带着人来兴师问罪。这是愚蠢，是无能！你，错得更离谱！”
一席话，双方各打五十大板。
矛和渔，都被他训斥得哑口无言，低下了头。
何维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今天这件事，错的，不仅仅是他们四个。是我们所有人！”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自由民。
“我们有了青铜，有了更强的力量。但我们的脑子里，还装着过去的规矩——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这样的铜都城，和过去的大河部落，和吃人的骸骨部落，有什么区别？！”
“一个真正的城市，光有坚固的城墙和锋利的武器是不够的！它必须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刻在石头上的律法！”
律法！
这个词，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陌生。
何维走到广场中央，拿起一块用来练习劈砍的石板，高高举起。
“今天，就在这里，我们共同立下铜都城的第一道律法！”
他看着矛那两个惹事的兵士，一字一句地宣布：
“第一条：禁止侮辱。任何人，不得用污秽的语言，去攻击、羞辱任何一个铜都城的自由民。无论是男人对女人，还是强者对弱者。违者，罚去清理整个聚落的粪坑三天，让他们的嘴，和他们说的话一样臭！”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那两个壮汉的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何维又看向渔和她身后的女刺客。
“第二条：禁止私斗。自由民之间发生冲突，严禁使用武器或以废掉对方为目的进行攻击。所有冲突，必须交由各组负责人调解。调解不成，由我亲自裁决。任何私自下重手伤人者，无论理由，都将罚没其所有功劳股，并禁止其参与下一次的武器分配！”
这条律法一出，渔的脸色也微微一变。这意味着，她们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了。
“至于今天这件事的处理，”何维的目光如同利刃，在那四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矛的两个手下，侮辱同伴，挑衅在先，罚清理粪坑五天！并且，剥夺其磐石卫队的身份，降为普通劳工，从零开始积攒功劳股！”
那两个男人身体一软，面如死灰。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渔的两个姐妹，防卫过当，出手过重，罚没全部现有功劳股。作为风之刺客的领袖，渔管教不严，同样负有责任，扣除十股功劳！”
渔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她低头应道：“是，我接受处罚。”
“矛，”何维最后看向他，“你作为磐石卫队的总负责人，治军不严，识人不明，罚扣功劳股二十股！”
矛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又看了看渔，最终，他咬着牙，单膝跪地。
“首领，是我没管好他们，给磐石卫队丢了脸！”
何维扶起他。
“记住，你们是铜都城的拳头，不是欺压同伴的地痞！”
他转向所有人，举着那块石板，声音如洪钟大吕。
“今天，我说的这两条，就是铜都城最根本的律法！从明天起，我会让工匠，把这两条律法，用最清晰的文字，刻在这块石头上，立在广场的正中央！让每一个人，都看得见，都必须遵守！”
“这就是‘律法之石’！未来，我们会有更多的律法，一条条地刻在上面。它将是我们所有人行为的准则。在这块石头面前，没有强者弱者，没有男人女人，所有人，一律平等！”
“任何人，胆敢挑战律法的威严，就是挑战整个铜都-城的秩序，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
他们或许还不完全理解“律法”这个词的深远意义，当他们从何维的裁决中，感受到了一种他们从未体会过的东西——公正。
一种不偏不倚的、只对规则负责的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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