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封禁之光彻底隐入虚空，陨星山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风掠过焦土，卷起灰烬与血腥，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在为逝者哀歌。
目之所及，尽是疮痍。
崩塌的山岩、巨大的坑洞、碎裂的法宝残片、以及……层层叠叠、难以计数的尸骸。
联盟修士的青袍与星枢教徒的黑衣混杂在一起，被凝固的暗红血液浸透，不分彼此。
许多尸体残缺不全，保持着战斗或挣扎的姿势，诉说着最后一刻的惨烈。
残存的修士们沉默地站立着，或相互搀扶，或茫然四顾。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这铺天盖地的死亡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悲凉。
凌清瑶强撑着清点人数，每报出一个名字，声音便低沉一分。
北寒仙宫带来的精锐弟子，十不存三，几位化神期的长老更是陨落过半。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变成冰冷的尸体，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恸。
柳莺拄着断裂的长剑，昔日明媚的脸庞沾满血污与尘土，眼神空洞。
天剑宗此役近乎打光了所有中坚力量，带来的弟子百不存一。
洛风断臂处草草包扎，面色灰败，青剑门同样损失惨重，传承几近断绝。
玄铁长老望着遍地同门尸身，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中小宗门与散修的状况更是凄惨，许多小门派已然全军覆没，彻底除名。
哀泣声、压抑的抽噎声渐渐在幸存者中蔓延开来。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每一个活下来的人，脚下都踩着无数同袍的尸骨。
道一在阿秀的搀扶下，缓缓行走在这片人间炼狱之中。
他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每看到一具熟悉的尸体，心便如同被刀割一次。
那位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憨厚体修，那位总是默默炼制丹药的丹师盟长老，那些曾鲜活地呼喊他“副盟主”的年轻面孔……如今都变成了冰冷的回忆。
他走到王虎倒下的地方。那具曾硬撼炼虚、悍勇无匹的暗金身躯，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几乎没有一丝完整的地方，生机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阿秀正跪在一旁，拼尽最后一丝青帝生机之力护住他心脉，泪珠不断滚落。
道一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探了探王虎的鼻息，又检查了他破碎的躯体，心直往下沉。
伤势之重，远超想象，金身几乎彻底破碎，能吊住一口气已是奇迹。
他又快步来到云曦身边。这位素来清冷的女子此刻躺在临时铺就的软垫上，面色金纸，气息比王虎更加微弱，修为已然跌落至金丹期，而且极其不稳，本命星魂的光芒几乎彻底熄灭，那是根基道损的迹象。
一位北寒仙宫的女修正红着眼圈，小心地为她擦拭脸上的血污。
道一握住云曦冰冷的手腕，一丝微弱的混沌地元混合着青石之力渡入，却如石沉大海，只能勉强感知到那一点即将消散的真灵。他的心再次揪紧。
“道一哥……”阿秀抬起头，泪眼婆娑，“王虎大哥和云曦姐姐他们……”
道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剧痛与无力。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沉静与坚决。
“活着的人，更重要。”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清点所有伤员，集中所有药师和丹药，不惜一切代价，救人！”
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扫过那些悲恸而茫然的幸存者。
“此战，我们胜了。”
“但活下来的人，要带着逝者的那份，更好地活下去。”
“整顿人手，救治伤员，清点……战死者名录。”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那些沉浸在悲伤中的幸存者渐渐回过神来。
是啊，战斗结束了，但活着的人，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悲歌需要挽唱，英灵需要安息，而生者，更需要从这片废墟之上，重新站起来。
凌清瑶、柳莺等人振作精神，开始指挥残存人手，忍着悲痛，投入到繁重而残酷的战后清理与救治工作之中。
道一也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走向临时划出的伤员聚集区，他的丹药，或许还能从阎王手中抢回几条性命。
夕阳将落，昏黄的光线照耀着这片血色废墟，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胜利的荣光背后，是无尽的牺牲与沉重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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